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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他金殿得中探花,才知他是個鉆破牛角尖的性子。 他披了件單袍,問道:“這三更半夜的,難道二哥是摸錯了院子?” 他低笑一聲:“若我也摸錯了,摸到你院里去,二嫂……” 張君背身站在書案前,一襲清衫,瘦落落的影子劃成一條濃黑的影,在身后拖著。 張誠忽而憶起什么,撲過去就要搶案上那件東西。那恰是如玉在西京時隨時替換的那件肚兜,張君與她一路從秦州到西京,夜夜在一起,彼時銀錢不濟未置新衣,每夜都是牙叨嘴咬,他對那肚兜熟悉無比。 張君回身劈手就給了張誠一耳光。他打一耳光,張誠退一步,他連著搧了五六下。張誠還記得前年他在汴河岸打寧王趙鈺,若不為最后大哥張震撕開,趙鈺要死在他手里。他怕張君失心瘋了要打死自己,奪門才要逃,誰知張君凌空躍起兩腳蹬到門上,再一個回轉身蹬腳過來,胸膛宛如被重石砸的四分五裂,已經被他蹬甩到了床上。 “皇上御駕親征,大哥為統兵,太子監國。若皇上能一舉攻過長城,借黃河天險而抗金,大歷或可得十年喘息,能阻金兵南下。 太子失璽,怕戰事太早結束,皇上還朝之后無法交待,為璽所迫,只得想辦法拖延軍備。而他拖延后方糧草軍物太過,皇上回朝遲早要問罪,屆時太子失儲君之位,誰最得利?” 張誠翻坐起來,吐了口粘血的白牙,冷笑道:“這與我有什么關系?” 張君手捏著如玉那磨爛了邊兒,叫張誠從西京拿走的肚兜,一想起他竟連如玉的肚兜都偷了,也不知有無行過偷香竊玉之事,太陽xue位置青筋突突跳著,抽劍指上張誠,恨不能立時在他身上捅個血窟窿出來:“我家如玉是八月份的生日,你前天無緣無故送的什么禮?若不是你無緣無故送份生禮,我能順著這條線查下去,只怕永遠都不會知道替金國上使與瑞王之間傳信的,竟會是你?!?/br> 張誠送生辰禮,是一急之下為了威脅如玉,不讓她把西京所發生的事情告訴張君。但豈知弄巧成拙,張君一見禮便起了疑心,昨天去了趟西京,已將當初在西京時他與如玉之間所發生的一切,查了個底朝天。 既張君已知來龍去脈,張誠反而不怕了:“你既查的這樣清楚,就該知道,趙如玉這個女人,你要不起!” 亡國契丹皇族中僅存的遺孤,隨身帶著能召喚土蕃、西夏并西遼等國的與國璽,她之所以能安穩活到十八歲,是因為沈歸與安敞的隱瞞與保護。當然,他們自身兵力不足,不足以調令草原諸部,也是他們一直未帶走她的原因之一。 張誠捂著唇,掏帕子吐了口血,折了帕子道:“二哥。替瑞王送信的事情,是父親的指示,你若不信,大可以去問他,與他對質?!?/br> 張君果真不信,但也不可能去找父親問個清楚,概因他從小到大,跟父親張登講話沒有超過三句。 張誠的臉呼啦啦腫了起來,他道:“這樣大一座府第,幾百人的身家姓名。父親不可能全寄放于太子身上,我替瑞王跑點腿,也是替咱們府添個江山改換之后還能穩住的籌碼而已。至于趙如玉,當時我委實不知她是你的女人。否則的話,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等急色之人,二十多天的時間,你去問問她,我可曾輕薄過她一絲一毫?!?/br> 他拉開柜子,從里頭掏出幾樣自西京黃娘子家搜羅來的,屬于如玉的東西,全數還給張君:“若你還拿我當兄弟,就信我一回。趙如玉的事情,我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否則,無論瑞王還是父親,都在明里暗里尋找那亡國大遼的公主,我若有意要告訴他們,趙如玉此時還能在你院中?” 張君持鞘頂上張誠,將他抵靠在墻上,收了如玉那些物件兒,一字一頓道:“往后過竹外軒,記得繞道走?!?/br> 出了張誠院,張君回頭看一眼竹外軒,如玉此時定然還在酣睡之中。想起她溫香軟玉的身體,與在旅途中每個擁她而醒的清晨,那是他二十年中于人生中唯一尋得過的歡暢,他貪戀,沉淪,不想失去。 張君覺得自己簡直要瘋掉。那怕當時策馬而回秦州,要接她回京城時,他對她也沒有像如今這樣深的依戀與執念。他帶她入這府第,來時本為破解自己的危局,為阻公主下嫁,為了她那狹促的急智,或能對付區氏的刻戾。 可如今反過來她成了他在這府中唯一的牽掛,成了驅著他不得不脫離這府第的唯一動力。他仍還是條獨狼,于漫天風雪中叨得獵物,饑寒交迫,餓的頭暈眼花,卻不得不打退那些虎視眈眈的覬覦者們,才能得一口喘息,尋個安靜角落,細品慢嚼。 * 瞇眼才不過片刻的功夫,如玉便叫許媽叫醒。侍疾半夜,兩只膝蓋上滿是青淤,連手腕也是紫的,可見張君昨夜捏她的手,也太用了些勁。 才四更,她未過困意,披衣服出了臥室,便見臥房與廳屋相隔那間廳中,曾嫌棄過張君的那條狗正埋頭啃的歡。 許媽一聲哀叫:“哎喲喂,這是二少奶奶昨夜做的功課,這大黃太不開眼,怎的就給吃了?” 功課叫狗吃了? 如玉走近,趕開狗撿起昨日自己所書那份要交給姜大家的功課,湊到鼻邊聞了聞,一股很怪,但她又曾熟悉的味道。永國公府的狗理不該餓著,大魚大rou足夠它吃,理不該取啃幾張宣紙才對,況且,這狗是誰放進來的? 許媽急的直跺腳:“老奴還兼著大院的灑掃,方才出院時未關門,誰知它就跟進來了?!?/br> 許媽是張君院里唯一一個伺候的老人,若連她都幫著區氏對付自己,那這永國府就沒有可信任之人了。如玉丟掉功課,細聞手上的味道,是薄荷、檀香,以及rou桂相混雜的味道。她問許媽:“這狗是誰院里的,怎會跑到咱們院里來?” 許媽替如玉拼湊著那份功課:“那是咱們四少爺的狗,四少爺寵它愛它,這府里除了慎德堂,沒它不敢鬧的地方?!?/br> 如玉心說怪道了,原來是老四張仕的狗。無仇無怨的,昨夜她才吃完蟹,蔡香晚就左一塊右一塊的勸她吃西瓜與梨那等寒涼之物,顯然是要她今日拉肚子出丑。她以為那一招就完了,豈知防不住的還在這里。 如玉現在想起來這味道她在那里聞過了。這是瓊樓的味道,那瓊樓中便是一股這樣奇怪,暖昧的味兒。張君在那里住了三天,回到陳家村后許多日子,味道都不曾散去。 若不為昨夜張君那眼里幼鹿似的乞憐,如玉今天帶上幾十兩銀子,出門雇趟車,回到西京便仍能過自在日子。她定了定神,回頭吩咐許媽:“我瞧你除了管這院子,還管著這一路晨起的灑掃。能否到廚房替我尋塊羊油來,我要用?!?/br> 才不過四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