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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喜歡下雪,每次下雪的時候,那種無處不在冷冽氣息,就仿佛媯芷無處不在。 十三默不作聲的將他扶靠在那棵梅樹的橫枝上,伸手理了理他亂了的衣服,做完這一切后,便退至一側,垂首而立。 “陪我說說話吧?!逼牌叩皖^看著她道。 “好?!笔龖艘宦?。 “你心里,放著一個人嗎?”不知道是因為虛弱,還是寒風太大,婆七的聲音顯得有些飄渺,他問了,卻猜到十三不會回答,兀自接著道,“曾經也有不少嬌嬌獻身于我,可是纏綿過后,很快便忘記了她們的模樣,回頭細數,我回憶里竟然只有一個人,那便是阿芷?!?/br> “人總是會對得不到的東西更加執著,我懂得這個道理,但你知道,有時候明明心里什么都明白,也想的通透,卻還是會止不住的去想她,想看著她,守著她,哪怕什么也得不到?!逼牌邘е男σ?,看向十三。 十三依舊是垂著頭,站在一側,也不知究竟有沒有認真聽他說的話。 婆七側過頭,只能看見她一個平凡側臉,垂著眼眸,雪落了她滿身頭,安靜得仿佛沒有這個人,靜靜站了許久許久,十三才疑惑的抬起頭來,卻對上帶著笑意凝視她的目光。 婆七的眼瞳比常人黑,眼睛狹長,眼窩略深,十三見過他殺人的時候,那眸光冷的像是一把刀,然而含著笑時,竟然也等顯現出幾分柔和。她愣愣的看著他,一時忘記了收回目光。 婆七撐著橫枝,站到十三對面,仔細審視她怔楞的模樣,毫無預兆的垂頭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長長的胡須觸在十三鼻梁上,癢癢的,可無法令她忽視額頭上微涼的溫度。 她聽見他在耳邊低低嘆了一聲,聲音暗啞,“其實你與我,是同樣的人吧?!?/br> 他知道十三禁不住微微顫抖,他原來是知道的,不過只是與她一樣,裝著不知道罷了 婆七抬手摩挲著十三滿是震驚的臉,用似有若無的聲音道,“忘了他罷……” 婆七的唇離開她的額頭,被吻過的地方顯得特別冷,雪越下越大,密密的宛若簾幕一般,隔在兩個人之間。 撫觸在她面龐的手陡然滑落。時間似是剎那靜止,只有大雪在下。 雪落在梅林里悉悉索索的聲音顯得尤為清晰,不知何時夜幕已經悄然降臨,四周點起了燈籠,溫暖的光線投射過來,十三怔怔的抬頭看他。 這是十三第一次鼓起勇氣去直視一個人,然而入眼,卻是一張閉上了眼的安詳面容,大雪落了他滿頭滿肩,花白的鬢發、眉毛和胡須已然被雪覆蓋成雪白。 十三微動,婆七站立的身子便向后倒去。 十三一直怔怔的看著他高大的身軀轟然倒地,濺起一片白雪飛揚。 他靜靜的躺在雪地里,便如許多年前,她發現他摔在崖下時,那時候雪地里還散落著媯芷的信,和一包藥。 眼淚不知什么時候落了滿臉,在風里冷的刺痛皮膚。十三跪坐在婆七身邊,將他頭部托起枕在自己腿上。 梅林里安靜如初,雪很快把兩人掩埋一半,十三看著漫天的大雪,忽然失聲痛哭。 他說:其實你與我,是同樣的人吧。 他說:忘了他吧…… 戀慕了二十三年,等候十九年,最終卻只換來他一個吻,一句:其實你與我,是同樣的人吧。十三的眼淚不斷的涌出,彷如把她這二十三年戀慕全都哭凈,彷如把她這十九年等候的苦澀,盡數流干。 四周的暗衛靜靜的看著這一幕,卻無一人打擾他們。半晌,梅林里響起一串急促的腳步聲。 二丫在遠遠的地方頓住了腳步,一朵朵霧花從她口中噴出,呼吸急促的看著失聲痛哭的十三,喃喃的喚了聲,“jiejie?!?/br> 十三恍若未聞,捂著心口那兩瓶藥,哭的撕心裂肺,這兩瓶藥她貼身藏了十幾年,從不離身,只為了待他壽命盡時,救急來用,她想,也許過了這么多年,他說不定會肯吃下這藥。 然而她終究低估了婆七對媯芷的感情,十三淚眼朦朧的看著他安詳的面龐,哽咽道,“怎么忘,你到最后一刻都不曾忘,又叫我怎么忘……” 二丫禁不住跟著流眼淚,她們姐妹倆在所有奴隸中算是極為幸運的,被婆主事買下仔細調教,后又遇見白蘇這樣好的主,不僅給了她們一生衣食無憂,還讓她們活得像個人??墒强粗F在這個痛徹心扉的模樣,她忽然寧愿被關在奴隸棚里,衣食不濟,成日被打罵的那個時候每天的奢望就是一碗干凈的飯。 不應該奢望太多,十三常常對二丫說這句話,可是她自己終究是陷了進去,戀慕一個注定永遠都不可能給她回應的男人。 媯芷是大巫,燭武是她生命唯一的陽光,曾在滇南叢林里相依為命許多年,二丫能夠理解媯芷的執著,但卻想不通婆七為何不能將就一下呢?jiejie又是為何不能將就一下,尋個合襯的人度過一生? 大雪連續下了六七日,待到婆七的死訊傳到政陽時,已經是近半個月之后的事情了。 而身在蜀中的顧翛得知這個消息時,已然開春,望著無妄海中一池碧波,他有片刻的慌神,婆七相當于他的第二師傅,明明是那樣一個健碩的硬漢,竟去得這樣突然。 無妄海堤岸邊的桃樹盛開一片,燦若煙霞,寧溫一襲白衣拎著木桶和一根釣魚竿緩緩走來,若溫玉般的面上帶著愉悅的笑意,與一片煙霞交相呼應,成為一幅恍如夢境的美景。 “今日收獲如何?”顧翛懶懶的躺在一棵古樹下的榻上,睜開一只眼睛看他。 “釣到一只甲魚?!睂帨貙⒛就胺旁诘厣?,自然的在榻沿坐了下來。 顧翛翻身爬著,伸出頭去,斑駁的樹影下,桶里果真有一只約莫有巴掌大的甲魚在撲騰,咂咂嘴道,“今晚有甲魚湯喝了……清蒸也可?!?/br> “這一只我要養著?!睂帨毓麛嗑芙^。 顧翛仰頭看了他一眼,“你何時懷了佛家慈悲?縱然當了一段時間和尚,可在我看來,也不過是剃個光頭,你不是學佛人才?!?/br> 戀慕歸戀慕,與過日子不同,一旦日子平靜下來,顧翛就管不住他這張帶毒的嘴。 寧溫也早就習慣了他的說話方式,自動忽略掉了,只默默的把木桶拉了過來,看了那甲魚半晌,緩緩道,“這巴掌大的一塊,也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