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往南城橋的方向走。

    喬嘉和另外兩個隨從緊跟在他們身后。

    一步一步走過南城橋，傅云英回頭望著橋下靜靜流淌的河水，道：“好了，過了橋，今年我和二哥都沒病沒災?！?/br>
    傅云章挑眉，“怎么把我也算上了？”

    傅云英笑著說：“二哥剛才不是說陪你走百病么？走都走了，當然得算上你?！?/br>
    說著話，走到城門邊，城門外排起長龍，盛裝婦人們等著排隊摸釘，據說這樣能求子。

    見傅云章目光往隊伍前面看去，似乎也有想要排隊的打算，傅云英哭笑不得，趕緊拉他走開，“別，二哥，我可不摸那個！”

    她現在穿的是直身，束網巾，戴巾帽，要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排隊等著去摸釘，豈不是露餡了？

    傅云章沉默了片刻，過一會兒繃不住了，低笑幾聲，“沒打算讓你去摸釘……嚇唬你玩的?！?/br>
    說笑了幾句，漫無目的跟著洶涌的人流四處閑逛，在燈市買了幾沓紙，幾枝筆，幾方墨錠，還有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最后要了一大攢盒新鮮的吃食，預備回家給傅云啟和袁三他們嘗鮮。

    喬嘉和兩個隨從幫著拎東西。

    回到家中，已經是后半夜了，夜色濃稠如水，傅云英幾乎倒下就睡。

    第二天依舊早起，收拾了文書去衙署。

    吃早飯的時候沒有看到傅云章，蓮殼過來說他今天要去城外辦事，不去刑部。

    她便獨自去大理寺，到了地方，齊仁過來找她，和她商量之前朱和昶交代的挑一個案子寫明原委和審判過程、以話本或者邸報形式命各地報房商人刊印出售的事。

    大理寺的評事中，有幾個是浙江、南直隸的人，他們說南方市井中早就出現一種類似于“民間邸報”的報刊，通?？堑亩际且恍┧撞豢赡偷娜澰捇蛘吆巵y造的故事，怎么聳人聽聞怎么編，官府曾幾次派人封禁，但收效甚微。若是朝廷能借此機會將民間邸報辦起來，別的不說，至少可以矯正風氣。

    齊仁聽過幾個評事的意見后，道：“一個月一樁案子，大理寺忙不過來，改成兩個月一樁才差不多，三個月一樁也行?！?/br>
    傅云英點點頭，“下官也只是提出一個初步的想法，到底如何實行，還需要幾位大人拿主意?！?/br>
    齊仁沉思片刻，忽然壓低聲音問：“這事是我們大理寺負責？還是刑部和都察院一起協理？”

    傅云英失笑，“大人，這種事，自然得大家一起同心協力?！?/br>
    把這事交給大理寺，刑部和都察院肯定不會答應??！大理寺的人負責出邸報，那么字里行間免不了暗暗夸大理寺英明，然后有意無意諷刺刑部和都察院幾句，刑部他們豈肯善罷甘休？

    齊仁撇撇嘴巴，和刑部、都察院共事，時不時有磕磕碰碰，當真是麻煩。

    刑部和都察院的人選是傅云英選的。

    刑部挑傅云章，他溫文爾雅，很擅長和不同部分的人打交道，她舉賢不避親，頭一個想到的就是他。

    都察院挑了汪玫的一個學生，之前一起幫汪玫打下手時，曾多次找傅云英訴苦，挑他一是因為他老實厚道，二是因為他文采好，可以把官府邸報寫得跌宕起伏，趣味橫生。

    大理寺這邊是齊仁和傅云英，趙弼被派到河南治河去了。

    其他助手由三法司各自挑選，每個部門五人。

    今天傅云章不在刑部，他們仍然找機會見了一面，幾乎都是年輕人，而且是朱和昶登基前后迅速提拔的年輕官員，躊躇滿腹，辦事麻利，很快就商量出大致的章程。

    首先要挑一樁案子，這樁案子最好轟動一時，是老百姓急于知道來龍去脈的，但又不能涉及官府或者世家勢力，以免剛開頭就得罪朝中大員。

    這事交給刑部的人負責，由他們篩選出十樁案子給大理寺和都察院的人挑選。

    正說得熱鬧，內官過來傳旨，乾清宮那邊急召傅云英進宮。

    她對著齊仁幾人拱拱手，跟著內官進宮。

    禮部官員和閣老們也陸陸續續來了，朱和昶在正堂接見都察院副都御使派回京師的下屬，他們站在殿外寒暄，找內官打聽出了什么事。

    問話的是王閣老，內官不敢隱瞞，道：“聽說副都御使拿到廣東總督通倭的證據，把東西送回來了?！?/br>
    眾人皺了皺眉。

    這時，殿內響起茶杯落地的聲音，繼而是帝王震怒的低吼聲。

    幾位閣臣面面相覷，朱和昶的脾性素來柔和，還從未發過這么大的脾氣。

    王閣老、姚文達和汪玫壓低聲音說話，討論皇帝為何會動怒，廣東總督通倭的事大家早有耳聞，已經不是秘密，皇帝應該不會為了這事失態，必定還有其他事情讓皇帝惱怒。

    眾人猜疑間，內官出來，請他們進殿。

    大家互望一眼，默契地后退幾步。

    于是官職最低、本來站在最末尾的傅云英就這么成了打頭的人。

    她抬起頭，環顧一圈。

    汪玫笑瞇瞇看著她，道：“皇上傳召你呢，還不進去！”

    傅云英嘴角輕輕抽了一下，踏進內殿。

    殿內空氣暖悶，鎏金香爐里燃了香塊，香氣撲鼻。

    幾個穿窄袖衣的力士跪在地上，頭壓得低低的。

    龍案前，朱和昶頭戴金冠，一身寶藍地盤領窄袖團龍紋常服，兩肩日月二章，手邊是幾本攤開的奏章，面色陰沉。

    傅云英走進去，躬身行禮。

    看到她，朱和昶臉色緩和了些，道：“你過來看看這個?！?/br>
    她走近幾步，接過奏折細看。

    奏折是副都御使和崔南軒寫的，詳細匯報了廣東總督這些年收受賄賂、放縱?？?、私自容留外國人的事。

    其中最讓人觸目驚心的是廣東總督和當地世家大族勾結，外通?？?，劫掠沿海市鎮，以往廣東向朝廷上報的倭寇犯邊事件，有一半其實是?？芩鶠?。

    倭寇說的是倭人，?？?，不止有倭人，還有流亡的海盜，賊寇……其中很多是中原人。

    沿海等地的高門大戶，大多和?？荜P系微妙，他們暗中為?？芡L報信，當官府封鎖沿海時，他們私下里為?？芴峁┑嬍?，老百姓明知和他們做生意的人是?？?，只要有錢賺，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把錢賺到手再說。

    崔南軒在奏折里用了一句話來形容?？芎脱睾＞用竦年P系：

    沿海諸省，無人不通寇！

    倭寇為什么屢屢能長驅直入？為什么他們總是能提前預知官府的動向？

    因為不止老百姓、當地世家大族，連官府的人都被?？苁召I。

    傅云英合上奏折，難怪朱和昶會大動肝火。

    朱和昶揉揉眉心，嘆口氣，“世家大族和?？苡衼硗?，這一點朕早就知情，朕不明白的是，為什么老百姓明知對方是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