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304
,河邊仍有青青草色。 楚王府坐落在城中風景最秀麗的山谷畔,園子里還有未化盡的雪,溪中流水潺潺,清澈透明,能看到河底堆疊的亂石。 這天日頭正好,朱和昶躺在庭間曬太陽,頭枕里頭曬了香花瓣的軟枕,長腿高高翹起,優哉游哉。 侍女跪在一邊剝葡萄,蔥根般的手指托著晶瑩的葡萄粒,往他嘴邊送。 他一口咬住葡萄,順便吻一下那纖長的手指。 侍女臉頰通紅。 這時,吉祥手里拿著一封信,穿過長廊,一路飛跑進庭院,“爺,傅公子來信啦!” 朱和昶滕地一下跳起來,推開圍在矮榻邊的幾個侍女,“快拿來,快拿來!” 等吉祥跑到跟前,他一把搶過信封,拆開來,抽出信紙細看。 一邊看,一邊抓葡萄吃,右手手指汁水淋漓。 “哎,云哥走了幾年了?我怎么覺得好久好久沒看到他了,他什么時候才會回來看我?” 朱和昶看完信,高興了一會兒,又有些失落。江城書院的學生都沒有云哥講義氣,不會猜燈謎,更沒有云哥好看。 吉祥跪在地上,拿帕子為他擦拭弄臟的手指,口中道:“爺,傅公子現在是官老爺啦,不能說回來就回來的。小的聽人說他斷案分明,經他復核的幾百件案子,沒有一個冤枉了人,老百姓都夸他是青天老爺呢!” 朱和昶挺起胸脯,一臉與有榮焉,“我們家云哥最厲害了!” 可惜他看不到云哥穿官服的樣子,一定很威風! 離得不遠的內書房里,楚王也在看信。 他也是閑著沒事做,不能出去逍遙,只得專心守著寶貝兒子在家預備過年的事。按他的吩咐,傅云英和朱和昶的書信往來都得經過府中文吏的仔細檢查,才能送到朱和昶手里。他手里有一封手抄的副本。 傅云英的信很普通,就是一些在京師的瑣碎見聞。 但楚王很快發現其中的古怪之處,手指輕叩金絲楠木架子,對旁邊的長史道:“把世子書房里的那本燈謎手冊拿來?!?/br> 傅云英這些年一直不斷以丹映公子的名字刊印書冊,大多是和八股制藝有關的輔導書籍,或是天文地理農學之類的專業書目,總之,預備科舉考試的學生,案頭肯定有她撰寫的書。唯有那本燈謎手冊是她手寫的,只給了朱和昶一個人。 長史很快把手冊拿過來,楚王對著信上的提示,找到燈謎手冊對應的字,最后得出一個讓他心驚rou跳的消息。 他立刻把信焚毀了,“等世子看完信,把他手里那封信燒了?!?/br> 長史應喏。 楚王又道:“算了,不燒,免得寶兒起疑?!?/br> 長史有些驚訝,傅云的這封信,到底有什么古怪?王爺怎么會反應這么大? 楚王來回踱步,眼底暗流涌動,“雙輝,王府賬上攏共有多少銀兩?” 長史詫異了一下,垂首答:“王爺,眼下能動用的活錢大約有八十萬兩左右?!?/br> 當然,這些和楚王府真正的財富比起來,只是小數目。 “本王問的是全部?!背醪[了瞇眼睛,嘴角微勾,濃眉高高挑起,帶著孤注一擲的瘋狂。 長史眼皮直跳,王爺不會又想一出來一出吧?當年他偷偷帶著人想離開湖廣,被巡按御史給抓到了,王府花了十萬兩銀子上下打點才把事情壓下來,不然上頭一個意圖不軌的帽子往下一扣,楚王早就換人了。 這一回王爺又想干啥? 長史心里叫苦。 楚王不知道自家長史已經在謀劃怎么善后,對著明亮的日光,粲然一笑,寶兒,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遇,你爹我就是賠上性命,也得把你送到那個位子上去。 富貴險中求,這一次不主動,等潭王世子進京,寶兒生死難料,不如索性豁出去,都是皇室血脈,憑什么他們永遠只能蝸居一方? “你親自去楊家、鐘家,讓他們帶著賬本來見本王?!彼谅暦愿?。 長史應是。 …… 京城,郊外。 雪還在下,屋瓦早就被蓋住了,房檐前掛了幾只紅燈籠,像夜色中一朵朵盛開的花朵。 餃子煮好了,送到正房。 霍明錦沒讓人進來,在門口接下竹絲大提盒,放到側間屏風后面的月牙桌上,揭開保溫的蓋子。 一大盤滾圓的餃子,幾碗蘸醬,一碟醬羊rou,一大碗水晶蹄髈,糯米八寶鴨,蘇州的燒鵝,糟豬蹄尾,全是脂多rou嫩的大菜,色澤濃郁,濃香撲鼻。 打開第二格,臘鴨燜藕,竹筒排骨,粉蒸rou、藕,豆油皮菇卷,桂花茭白夾……全是湖廣人常吃的菜。 還有傅云英喜歡的冬筍燒rou和珍珠豆腐丸子。 廚下的人大概知道傅云英是南方人,特意備了兩大碗紅彤彤的米飯,米粒飽滿圓潤,胭脂一樣的顏色。 她挽起袖子,幫著放碗筷,看到提盒里還放了一壺酒,順手拿出來,放到霍明錦那邊。 霍明錦看她一眼,把酒壺放回去。 她在這兒,他哪敢吃酒。 明明沒有什么的,但他剛才那個眼神看過來,傅云英心里猛地一跳。 習慣了穿男裝,常和同僚們來往,很多規矩她都忘了,還好霍明錦肯忍讓。 他待她太好了,她不知不覺就忘了避諱,其實這是很不應該的。 不管對他還是對她自己來說,都不合適。 她出了會兒神,把酒壺放得遠遠的。 霍明錦將她的舉動盡收眼底,失笑了片刻,請她坐下,“你愛吃什么餡的?” 又加了一句,“都是rou餡,一樣是蘿卜豬rou,一樣是蔥花羊rou。都不吃的話,可以讓他們重做?!?/br> 廚子都是男人,過年當然要做rou餡餃子,素餡的只有立春的時候吃。 她沒什么忌口,挑了蔥花羊rou的。 選了之后才想起來,這兩種口味都是她愛吃的。 她心頭微顫。 霍明錦把盤子挪到她面前。 房里點了燈,燈火搖曳,傅云英看著他的側臉,他三十多歲了,以前的少年風發漸漸沉淀下來,鋒芒內斂,沉穩如山。 那種初見時在他身上看到的冷漠戾氣仿佛只是她的錯覺。 她也理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覺,屋外飄著鵝毛大雪,她竟然和霍明錦坐在一起吃餃子守歲。 下午得知霍明錦十幾年的隱秘愛慕,她震驚而混亂。 現在慢慢冷靜下來,梳理之前的點點滴滴,他本來就沒有刻意隱瞞,這才能解釋他為什么初見自己就對自己格外特殊。 她只是習慣了上輩子和他相處時的狀態,才看不出他的心思。 可惜這種事沒法從書本里得到答案,二哥也沒有經歷過,不能給她建議……不知道二哥和袁三他們在做什么,會不會擔心她。 她胡亂想著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