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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氏和王叔說要乘坐李寒石的船去武昌府。 韓氏和王叔嚇了一大跳,怕路上出紕漏,堅持要跟在她身邊,她沒多做解釋,留下其他人,帶著王叔和書童一道下船,在李家仆從的指引下往李家停泊船只的方向走去。韓氏是婦人,不方便隨行去見外男,只得留下。 路上卻被人攔了下來。 一個面紅耳赤在渡口觀望許久的婦人上前幾步,朝她行禮,鄭重道:“傅小相公,方才多蒙你出手搭救?!?/br> 她手里牽著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女孩,母親躬身謝恩時,小女孩也跟著作揖。 這是剛才跳水自救的被拐婦人和她的女兒。傅家仆從救起她們后,找來干凈衣裳給她們換上,看小女孩餓得頭暈目眩,立即送上熱飯熱湯,韓氏看她們母女倆可憐,觸景傷情,親自過去照顧她們,溫言撫慰,又按著傅云英之前叮囑過的贈了些許銀錢才送她們下船。婦人感激涕零,定要當面向傅云英道謝才肯離開。 傅云英腳步一頓,眼簾微抬,目光在婦人臉上轉了幾轉。 一別經年,婦人眉眼如初,只是瞧著精神不濟,比以前憔悴了許多。 她出神了片刻,余光掃到緊緊扯著母親衣角不放的小女孩。 琴姐都這么大了。 她不是沒設想過再見到故人時的場景,但就和那次拜訪姚文達一樣,當故人再度出現在眼前時,她心中只有淡淡波瀾起伏,并沒有激起驚濤駭浪。 她淡淡道:“舉手之勞而已?!?/br> 婦人感激不盡,拉著女兒再次朝她拜謝,見她神色冷淡,怕耽誤她的事,謝了又謝后,讓出道路,目送她走遠。 傅云英上了李家的船,李寒石處理完公務,派隨從邀她去艙房敘話,笑瞇瞇問:“會不會打雙陸?” 她環視一圈,艙房里設了椅榻,榻上正中一張纏枝花卉底獅子繡球紋雙陸棋盤,李寒石手執骰子,眼巴巴盯著她看,一幅心癢難耐的迫切神情。 傅云英無語了一會兒,暗暗道,上次二哥陪李寒石吃酒,兩人一直聊到半夜才散,傅四老爺只當他們二人相談甚歡李寒石舍不得放人才會如此,現在想來,二哥應該不會是被迫陪李寒石打了一夜的雙陸棋吧? 雙陸棋她會打。閨中女眷鎮日守在內院咫尺、巴掌一小塊地方度日,長年累月不出門,總得找點事情消磨時光。上輩子她常常和嫂子們打雙陸,女孩子們平時貞靜賢淑,笑不露齒,行不露足,規矩一點不錯,打起雙陸一個個揎拳擄袖、吆五喝六的,那模樣和外邊坊里的賭徒沒什么差別。長輩們見到雖不喜,也不會多加苛責,訓斥兩句也就罷了。嫁人以后要伺候丈夫、主持中饋,當家主母不能和未出閣時一樣任性妄為,就沒玩過了。 傅云英收斂心緒,垂目道:“會一點?!?/br> 李寒石聞言大喜,催她入座,玩笑道:“你二哥文章寫得好,于雙陸棋卻不怎么通?!?/br> 傅云英一笑,低頭卷起袖子,“請大人先行?!?/br> ………… 半個時辰后,衣襟大敞,方巾歪斜,因為激動幾次失手打翻下人遞到手邊的茶盞而弄臟衣袍卻無暇去隔間換衣的李寒石搓搓手掌,撒下骰子,眼睛緊緊盯著滴溜溜打轉的骰子看,口中嘖嘖稱贊傅云英,“小友原來是個中高手?!?/br> 傅云英悄悄翻個白眼,瞧瞧這一方父母官,坐沒坐相,站沒站相,只因為她雙陸打得好,就一口一個“小友”稱呼她,他到底是怎么通過選拔外放到湖廣為官的? 船早已駛離渡口往北而行,不覺又是一個時辰過去,傅云英揉揉酸疼的手腕,想找個借口回艙房休息。李寒石正玩得高興,兩眼放光,鼻尖通紅,不愿就這么放她走,一遍遍求她再來一盤。她嘴角輕輕抽搐了兩下,勉為其難答應下來。 結果一直到日正中天,下人一次次前來催李寒石用飯,他才讓人撤走棋盤,邀傅云英同食。 下人備了一桌豐盛酒菜送到艙房,蝦仁蟹丸,桂花蓮藕夾,魚片豆腐羹,鮮板栗燉野雞,清蒸珍珠丸子,香芋八寶扣鴨,俱是本地時令精致果菜。 傅云英謝過李寒石盛情,兩人挪到屏風前用飯。 李寒石頻頻給傅云英夾菜,目光慈愛,說出來的話卻完全沒有長輩的樣子,“小友啊,用完飯食,咱們接著打幾盤?” 活脫脫一個沉迷雙陸不可自拔的賭徒。 論年紀,李寒石是年紀長十多歲的長輩,論尊卑,李寒石是高高在上的武昌府同知,傅云英還能如何?權當陪長輩解悶,點頭應下。 就這么一路投擲骰子,眼見著窗前天光一點點暗下來,倦鳥歸巢,遠岫如煙,金燦燦的暮色透過如意形窗格漫進艙房,長隨掀簾上前,拱手道:“大人,到武昌府了?!?/br> 李寒石如夢初醒,驚訝道:“這么快?”抬頭看外邊天色,才發現果然到渡口了,隱隱能聽到臨江最繁華的一條長街模糊的嘈雜聲響。不一會兒,傳來搬卸貨物的苦力們嘹亮整齊的號子聲,聲音穿透力極強,蒼涼豪邁。 傅云英趁機辭行。 李寒石極力挽留她。 她堅辭要走:“小子年少不知事,不敢再攪擾大人?!?/br> 李寒石哈哈大笑,臉上沒有一絲羞愧之色,朗聲道:“此番不能盡興,小友哪日若得閑,我們再比試比試?” 這個邀請不過是場面上漫不經心的戲言口角,傅云英沒有當真,加之一下午陪伴已經探聽到想知道的東西,更不會放在心上,客氣幾句,告辭離去。 ………… 李寒石是從吏部出來的,參加每月掣簽分到湖廣擔任同知一職。聽他說話行事,他分明是沈介溪一派的門生。 傅云英看到他案頭放了一部沈介溪的,太肅是沈介溪少年時自取的號。幾本書冊紙張泛黃,看上去很有些年頭,顯然李寒石不僅僅是隨身帶著裝個樣子,而是時時翻看,頁腳磨得發白。 沈介溪不可能抱著善意授意門生安葬魏選廉,單單只是政見不合也就罷了,當年魏家之所以倒得那么快完全沒有翻身之地,并不是因為當今皇帝震怒之下無人敢出手幫扶,而是沈介溪和魏選廉曾有舊怨,挾私報復,朝中大臣那時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生怕被沈介溪連帶著遷怒上,這才一致保持沉默。 這些是傅云英這幾年陸陸續續打聽到的。昔日沈介溪和魏選廉同在翰林院時,曾偶然起了點爭執,具體是什么口角已經沒人記得了,只知道是一些蒜皮雞毛的小事。誰能想到位極人臣的沈閣老氣性竟如此之大,這么多年了還耿耿于懷,趁皇帝大怒之際推波助瀾斬草除根,直接要了魏家滿門的性命? 江陵府果然是陷阱。 可沈介溪并不知道遺詔的謠言是從她這里傳出去的,不至于非抓著她不放,而且崔南軒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