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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吃醉酒撒酒瘋,縱馬撞死傅家的毛驢,還傷了傅家的幾個仆人。 傅四老爺知道對方不好惹,本想息事寧人,可路邊看熱鬧的幾個書生忽然跳出來指著鐘家大公子的鼻子大罵他厚顏無恥、草菅人命。 大公子惱羞成怒,干脆讓差役把幾個書生和傅四老爺全抓了。 …… 傅云章說到最后,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我和鐘家人有些交情,明天等鐘大郎酒醒,請幾個相熟的人置一桌酒菜,這事也就過去了?!?/br> 這種事他不是第一次碰到,但每一次還是讓他覺得可笑,然而他只能用這種辦法救出傅四老爺。 如果他和那幾個書生一樣為四叔打抱不平,最后不僅幫不了四叔,反而會和鐘家結仇。 門外漫天螢蟲,似繁星墜入凡塵。夜風吹動樹葉沙沙響,燈籠在涼爽的南風中飄搖。 鐘家大公子何其蠻橫,撞死了傅家的驢,撞傷了傅家仆人,不僅不道歉賠償,還因為遷怒把傅四老爺給強行扣下,連年少無辜的傅云啟和傅云泰都一并擄走。官府的衙役本應該主持公道,可他們問都不問一聲,為了討好鐘家大公子,睜眼說瞎話,誣賴傅家的驢驚了鐘家的馬,硬是把罪名扣到苦主傅四老爺身上。 傅云英閉一閉眼睛,她不喜歡這種只能坐在家中等待消息的感覺。 雖然傅四老爺沒有生命危險,事情并沒有到生死存亡的那個地步,但是這種無力絕望的感覺她太熟悉了。 她不想再經歷一次。 可她現在只能如此。 二哥能幫她一次,下一次呢,第三次,第四次呢? 和上輩子一樣,家人出事,永遠只能苦苦哀求別人幫忙。 求別人施以援手并不可恥,誰沒有求人的時候?但事事求人,未免太被動,太軟弱。 二哥是傅家的頂梁柱……想和他一樣成為家人的依靠,她必須擁有和他一樣的身份地位。 傅云英緩緩睜開眼睛,望著庭院里于黑夜中發出淡黃暈光的螢蟲,一字字道:“二哥,我想通了,我應該拜趙師爺為師?!?/br> 趙家是沈介溪的姻親沒錯,但趙家并不是她的仇人。在無力抗爭之前,她應該抓住所有機會讓自己變得更強大。 而且,離沈介溪近一點,未必是壞事。 傅云章怔了怔,意識到傅云英在說什么后,定定地望著她,片刻后,他臉上漸漸浮起一絲笑,手指微曲,俯身輕敲她的額頭。 “老師會很高興的?!?/br> 他輕聲說。 “二哥,你高興嗎?不要哄我?!?/br> 傅云英仰頭看著他,語氣很認真。 傅家的人對她很好,這世上每一份關懷都值得被認真對待。她感激每一個對她好的人。 小家伙眼神真摯,目色清亮,口吻比詩會上那些討論經籍注疏的學子還嚴肅,傅云章卻有些想笑。 “高興?!?/br> 他揉亂她梳得整齊的額發,輕笑道。 當初帶她去見趙師爺,就是想誘騙老師收下她這個學生。老師曾教授過沈閣老的發妻趙氏,雖然放浪形骸,其實心如赤子,不會因為她是女子而看輕她。 他不知道自己能看著她走多遠,老師可以給她提供更多庇護。 直到有一天,她羽翼豐滿,擺脫種種束縛,真正主掌她自己的生活。 ※ 這一晚傅家上上下下都沒睡好。 宵禁不便外出,傅云章這夜宿在大朝街這邊宅院的客房里。 翌日天還沒亮,他匆匆梳洗,換上一件八成新的月白色云紗袍出門。他昨晚托相熟的人下帖子請鐘家人吃酒,宴席就擺在黃鵠磯的黃鶴樓里。 管事和鋪子里的掌柜按著他的吩咐準備好銀兩和幾大抬盒禮物,布匹綢緞,精細果點,新鮮時蔬,摞得滿滿當當的,著人送到鐘家去。 不一會兒下人回來,“鐘家接了二少爺的帖子,收了銀子?!?/br> 管事和掌柜們松口氣。 吃午飯前,聽得門外仆人們驚喜的叫聲傳來,坐在正堂里等消息的傅月、傅桂和傅云英迎出五谷豐登大照壁,傅四老爺和傅云啟、傅云泰果然回來了。 在牢里待了一夜,傅四老爺像是沒事人一樣,依然紅光滿面,傅云啟和傅云泰卻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蔫頭耷腦。 兄弟倆眼圈青黑,說話有氣無力的,被仆人們架著送回房。 傅云英聽到傅云啟惶恐的驚叫聲:“虱子,里面有虱子!我要把頭發全剪了!” 傅桂和傅月本想安慰他幾句,聽到這一句,臉色大變,下意識后退好幾步。 “爹,沒受罪吧?”傅月攙扶傅四老爺進房,說話帶了點哭音。 傅四老爺哈哈大笑,“沒事沒事?!?/br> 他低頭聞聞自己的味道,眉頭一皺,讓仆人去準備香湯,回房梳洗。 等他換了身衣裳出來,花廳里的八仙桌上已經擺好飯蔬,傅云啟和傅云泰沒出來,傅四老爺吩咐下人把飯菜送到他們房里去。自己帶著女兒和兩個侄女吃飯。 他言笑如常,胃口很好,吃了兩碗rou湯泡飯,頻頻給傅月、傅云英和傅桂夾菜,席間還說了幾個笑話。 傅月和傅桂不禁被他逗笑了。 吃過飯,傅四老爺叫來管事,“快入秋了,該給月姐她們裁幾套新衣裳?!?/br> 管事忙道:“花樓街的裁縫最好,其中一家是蘇州府人開的,他們曉得南直隸時興什么樣式。聽說知府家的千金也是請他們家做衣裳?!?/br> 傅四老爺大手一揮,道:“那就請他們家的?!?/br> 下午,裁縫上門給傅月、傅桂和傅云英量體裁衣。 裁縫常在內院行走,慣和婦人閨秀打交道,三言兩語就把心頭惴惴的傅月和傅桂哄得眉開眼笑。 兩姐妹聽裁縫講楚王府和武昌府幾大世家之間的八卦,聽得興致勃勃的,聽到激動處,一個勁兒追問,早把昨晚的事忘到爪哇國去了。 在平民百姓們眼中,王府就和皇宮差不多,里頭的秘聞對她們有莫大的吸引力。王爺和王妃每天吃什么,穿什么,玩什么這樣無聊瑣碎的事她們都能聽上三天三夜。 傅云英不得不佩服傅四老爺,不愧是走南闖北的人,平白無故受了場不白之冤,在牢里擔驚受怕一夜,回家頭一件事不是痛罵鐘家大公子,而是花心思安撫傅月和傅桂。 量過尺寸,她回到房里,洗凈手,讓芳歲鋪紙磨墨。 趙師爺提過武昌府知府的母親趙善姐。深閨婦人一般只有姓氏,名字不為外人所知,但趙師爺卻直呼趙善姐的名字,不是他不尊重趙善姐,而是趙善姐以畫技揚名,堅持用自己的名字示人,不冠夫姓。 傅云英坐在窗前,凝望庭外肥綠的芭蕉叢,提筆蘸墨。 她不能懈怠。 第38章 化解 黃鶴樓主樓有三層,重檐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