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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 比如他的書房……實在太亂了。 昨天還可能是意外,今天明知道她要來抄書,傅云章還是沒有收拾書房,書架上仍然凌亂不堪,書本紙扎冊子畫軸胡亂堆疊在一起,墻角橫七豎八躺著一大疊散開的絹帛,顏料灑了一地,簡直觸目驚心。 傅云英對著眼前雜亂的書桌發了會兒呆,再扭頭看幾眼坐在房廊檐下凝望院中山石、一派儒雅氣度的傅云章,嘴角輕輕抽動了幾下……果然,人不可貌相。 她沒讓芳歲和朱炎進書房,以免這兩個小丫頭見到崇拜的二少爺真面目后大失所望。其實她完全是多慮,丫頭們看到二少爺的書房一團亂,心疼還來不及,絕對不會因此就對二少爺失望。 “二哥,這卷畫軸放在哪兒合適?” 她放下裝文具的攢盒,卷起袖子,小心翼翼逡巡一周,指指書桌上堆成小山包的畫軸,問道。其他翻開的書本她不敢碰,怕弄亂了傅云章做的標記,唯有畫軸可以搬動。 傅云章回過神,看她探出半邊身子認真詢問他,表情嚴肅,嘴角輕抿時頰邊似乎有個若隱若現的笑渦,太過正經,反而有種小丫頭裝大人的感覺,更顯可愛。 他笑了笑,起身進屋,寬袖隨意掃過書桌,嘩啦啦把所有書軸書冊粗暴地推到一邊,“等蓮殼進來收拾,你開始抄書吧?!?/br> 傅云英嘆為觀止,難怪傅云章的書房這么亂,原來他就是這么整理書桌的…… 她朝傅云章作揖,然后找到,取出自己常用的筆,鋪好紙,開始抄寫。 傅云章站在她身后看了一會兒,忽然問:“文具都是四叔買的?” 語氣不像是單純的詢問,有種淡淡的惆悵。 她愣了片刻,很快明白過來,“四叔對我很好?!?/br> 傅云章是遺腹子,從出生起就沒了父親,陳老太太靠織布把他拉扯大,還供他讀書,孤兒寡母,肯定吃了很多苦頭。窮人家的孩子讀書上學,光是每天要用的紙筆文具這一項花費,就是一大難題。他當年讀書時,肯定曾經為買文具四處受過不少委屈,說不定陳老太太不得不帶著他一家家去求親戚們施舍,才能湊夠買文具的錢。 她也沒了父親,傅云章看到她,就會想起小時候的自己。 難道……他之所以順水推舟當她的老師,就是因為這個? 她回答得干脆,明顯發自內心,沒有一點勉強。傅云章收起悵然之色,道:“那就好?!?/br> 第22章 驚聞 時值五月,院墻內外爬滿蜻蜓花藤,隔得老遠就能聞到絲絲甜香。 天亮得越來越早,還沒到巳時,日頭已經變得毒辣。傅云英一路穿花拂柳,芳歲跟在一旁為她撐傘,光線被綢傘濾過,絲絲縷縷地浮動著。 昨晚漫天繁星,今天必定是個大晴天,丫頭們在院子里晾曬衣物。傅月和傅桂在樹下踢毽子,小丫鬟們手提花籃,俯身摘取花池子里的指甲花,搗成花泥,和上明礬,待會兒給兩個小娘子染指甲。 傅桂滿頭是汗,接過丫頭遞到手邊的酸梅湯咕咚咕咚一氣喝完,招手叫傅云英,“英姐,和我們一起玩吧。我給你描指甲?!?/br> 傅云英婉拒她的邀請,進正堂辭別大吳氏,出來的時候聽到傅月和丫頭坐在欄桿前小聲嘀咕:“英姐整天讀書,都不和我們一起玩,她以后也要和桐哥一樣去考秀才嗎?” 她話音剛落,傅桂站在廊下嗤笑,“英姐是女孩子,哪能考試?” 傅月趴在欄桿上,一臉疑惑:“那英姐為什么和啟哥、泰哥一起上學?” “誰曉得?大伯娘不管她,奶奶管不了,四叔又什么都縱著她,連二少爺……” 傅桂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漸漸聽不清了。 芳歲腳步微微一頓,偷偷看傅云英一眼。 “無事,走吧?!?/br> 傅云英步下石階,走進明亮熾熱的日光中,脊背挺得筆直。 蓮殼和往常一樣,早在外頭等著了。芳歲照例抓了把方塊酥糖和松子糖給他,這一個多月天天如此,他知道傅四老爺疼愛五小姐,五小姐不缺這個,便也不推辭,接過揣進懷里,笑嘻嘻道:“五小姐,今兒個知縣老爺一大早過來了,二少爺不得空,讓您先自便。二少爺說書還是要抄,他要檢查的?!?/br> 傅云英點點頭。 傅云章的字確實如他自己所說的,寫得一般,不過教導她還是綽綽有余的。他每天要求她抄書,然后從旁指點一二,看似漫不經心,毫無章法,卻讓她受益匪淺。這讓她百思不得其解,傅云章分明懂得運筆之法,也是勤學刻苦之人,從不懈怠,即使已經考中舉人,依然堅持天天溫習功課,這樣的人怎么寫不出一手好字? 實在是奇了。 快到端午了,丫頭、婆子抱著一捆捆菖蒲、艾草、香茅經過。本地風俗,每到端陽時,窗戶門口廊檐都要插上香草避毒蟲,過完節也不管它,讓它自然吹干,等到過年打掃房屋時才取下。端午又叫女兒節,傅桂和傅月上個月就盼著女兒節了,從初一到初五,家家戶戶的小娘子盛裝打扮,穿新衣,戴艾葉,簪榴花,系五毒靈符、五彩絲線,出嫁的女兒要回娘家“躲端午”。到端午那天,飲雄黃酒、吃過黍粽、綠豆糕、咸鴨蛋后,全家老小齊聚江邊看賽龍舟,至夜方歸。 這幾天傅月和傅桂用花露調的香花水洗臉,每天染一次指甲,拿桂花露搽頭發,搽得每一根發絲油亮黑潤,都是在為女兒節做準備。端午當天傅家的小娘子們齊聚一堂,誰也不想被比下去。 傅四老爺為此特意托人從蘇州府購置了幾套頭面首飾,聽人說江南閨秀常常嚼食茶餅,能令口齒留香,也隨大流秤了幾斤,傅月、傅桂和傅云英一人一份。 另外還買了幾把灑金川扇,家中女眷一人一把。四川的扇子制作精美,從唐朝時就是官府取用的貢品,本朝依然如此。每到五月,成都府大慈街前會定期舉行扇市,蜀人都將扇子運到成都府販賣。各地客商前去大批購入,運回京師、江南等地,貨離鄉土,立地漲價,一把扇子的價格可能漲十幾倍甚至幾十倍,饒是如此,達官貴人仍然爭先購買,唯恐搶不到。 婆子一間一間打掃房屋,笤帚擦過地磚,沙沙聲響時斷時續。傅云英踏進傅云章的書房時,聞到一股濃烈的雄黃味,端午在房屋角落灑上浸過雄黃的酒水,可以驅蟲。灶房、糧倉和陰濕的地方尤其要多灑。 傅云章的書房枕池而筑,潮濕幽寒,自然不能例外。 她讓蓮殼燃起香爐,支起四面窗戶,從隨身帶的荷包里取出幾塊松香、金銀香扔進燭臺式香爐里,蓋上蓋子,一縷縷香煙裊娜盤旋,空氣沒那么難聞了。 等雄黃味淡去,她坐在小杌子上,開始伏案抄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