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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磕得暈頭轉向。 直到深夜,賓客們散了。半跪在棺木前的虞錦瑟終于可以起身,可她還沒站穩,噗通一聲,又摔了下去。 ——跪了一天,膝蓋早跪麻了,腿像斷了一樣,站不穩了。 虞錦瑟顫巍巍地扶著凳子爬起來,腿疼得正想哭來著,一只有力的臂膀忽然扶住了她,將她往上一提,她的身子得到了支撐,這才正常的站起來。 她扭頭看了來人一眼,想掙脫他的手臂,“沒事,你放開,我就是腳麻?!?/br> 沐華年不放手,徑直將她扶到了椅子邊,將她往椅子上一按,“休息會?!币娝撞悸榻淼念^發上,散著香灰碎紙錢之類的東西,他又伸手替她拂了拂,仿佛一切自然而然,壓根不需要多想。 正在燒紙錢的一個遠方舅媽瞧著他們道:“小兩口感情挺好呀?!?/br> 虞錦瑟:“……” 舅媽,你們真是想太多了。 ☆、第二十九話愛卿跪安 第三天便是要將過世的人葬入山林了。 偏僻落后的深山里,還沒有接納火化這一思想,他們依然堅定著傳統的土葬,認為埋入祖墳是最好的入土為安。 棺木下地的那一刻,所有送葬的人放聲大哭。這是最后的道別了,一旦棺木入土,便意味著逝去的人,永生再見不著了。 眾人圍著墳冢痛哭流涕,被這情緒感染,虞錦瑟也紅了眼。她扭頭看看四周,哭的最慘的是王禮芳,她抱著墓碑,近乎呼天搶天,而她身后的沐華年,在凄哀送葬的人群里,是唯一一個靜默的人。 他沒有流淚,一滴也沒有,依舊是那個表情,皺著眉薄唇緊抿,但虞錦瑟注意到,他緊扣著墓碑的指尖,滲出了殷紅的血。 …… 送葬完畢后,一群人下山回到了村落。 夜晚,留下來吃飯的親戚朋友實在太多,屋里不夠坐了,只能轉移到了院子,為了防寒,眾人燃起一堆熊熊篝火,鄉親父老圍成一團,邊吃飯邊烤火。 虞錦瑟吃到一半,一個嬸子拿胳膊肘撞了一下她,問:“華年呢?” 她還真不知道,送葬回來后她就沒留意過他,誰知嬸子又遞來一碗熱氣騰騰的飯菜,道:“他這兩天都沒吃下什么,你去找他,勸他把這飯給吃了吧?!睂⒂蒎\瑟推走的一霎,那嬸子搖頭嘆息道:“哎,華年這孩子,嘴里不說,可心里苦呀?!?/br> …… 虞錦瑟找到沐華年的時候,他在后院的一個角落。 這里約莫是以前放柴的位置,很偏僻,幾乎沒有什么人來。沒有燈,光線很暗。 沐華年蹲在那里,以虞錦瑟從未見過的姿勢。 在她的印象中,不管是正面還是背影,他從來都是挺拔著,孤傲著,隱含著一種迫人氣場的站姿。她從未見過他那個模樣,半蹲在墻角,雙臂微微抱著自己,仿佛是一個缺少溫暖與安全的孩子,在無人的角落里,孤寂地蜷縮著。 虞錦瑟的心倏然感到壓抑,端了碗上前去,“嬸子給你盛的飯?!?/br> 沐華年似乎沒瞧見她,他垂著頭沉默了好久,驀地低低出聲,“第四次……這是第四次了……” “喂!”虞錦瑟沒聽清,蹲下身湊近,“你說什么?” 沐華年的聲音低而沉,幾不可聞,“我小妹,二弟,再到外婆,現在是我爸……已經有四個人了……” 虞錦瑟的心陡然一緊。 他在說,已死的人! 是了,王禮芳曾說沐華年是四代單傳,可其實,沐華年以前是有弟妹的,無非……都夭折了。 他年幼早夭的弟妹,他跳樓慘死的外婆,再到他重癥不治的父親……他一次次眼睜睜瞧著自己的至親失去生命,一遍遍直視棺木的冰冷與墳冢的隔世。他的人生歷經了無數撕心裂肺,與多次無可奈何的生離死別。 旁人可以嚎啕大哭,可以盡情發泄,可他不會,那些絕望苦痛他從不流露,寧愿將眼中淚,生生化作指尖血,埋于無人可見的陰暗處。 其實,他才是最可憐的人。 對比起他曾受過的苦,她的,不算什么。 那一瞬間,她再也不記恨他從前的薄情寡義了,一絲半點都沒有了,便連季弘謠這塊傷疤,她都忘到了九霄云外。她只怔怔瞧著陰影里哀戚隱忍的男子,心里滿滿地,唯有同情與憐憫??伤粫缘靡f什么去安慰,只能將手里的碗湊得更近,“吃點東西吧?!?/br> 然而啪一聲響,瓷碗遠遠地摔了出去,支離破碎——他居然一下打開了她的手。他的嗓音依然低沉,卻有壓抑不住的情緒在翻騰,“走開!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br> 飯菜潑了一地,虞錦瑟的同情瞬間變成了氣惱,“不吃就不吃,餓死你算了!” 虞錦瑟走后不久,角落里的男子將頭慢慢抵在冰冷的墻面上,須臾,他再一次自語,“是,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br> 他笑了笑,蒼涼的話音瞬間落入蕭瑟的風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后院的風越刮越大,卷起地上的枯草,連綿飛舞。 沐華年的腳蹲麻了,他繃直身體,打算起身。然而視線卻在一霎頓住。 后院的門里,走來一個小小的人影,夜色雖然幽暗,可從微微反光的淺藍羽絨服衣料可以看出,是虞錦瑟。 人影邁過門檻,前進幾步,腳步又緩了緩,好像有些遲疑,旋即她腳一跺,像下定了某種決心。 她快步走到他面前,怕他再趕她,噼里啪啦一陣搶白,“姐不是同情你,姐是見義勇為!”她拍拍胸口,豪氣地道:“姐這個人實在是太善良了,見不得人家挨苦受痛!放在八點強檔里純粹就是閑人馬大姐,寫進里,我就是那擁有天使心的白蓮花女主呀,啊哈哈哈,姐真是喪心病狂的好人啊……” 話落的瞬間,她迅速閃到他面前,準確無誤地抓住了他的手。 他微微一怔,沒料到她會主動觸碰他。 然而她已飛快地從兜里摸出了一樣東西,輕快撕開,纏到了他的指尖——那是上午他扣住墓碑,出血的傷口。 “你不用太感動,其實我是利用你罷了。別看這些傷口都很小,可感染了破傷風你就得gameover了。鴻華剛建立,tru-3還沒開發出來呢,我還沒賺夠一千個億成為中國首富,你如果掛了,我去哪再找一個你這樣聰明能干恨不得二十四小時全年無休的工作狂賺錢機器啊……”她一邊絮絮叨叨,一邊手中動作如行云流水,四個出血的指尖被她一氣呵成纏好了創可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