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兒院里精挑細選，最后看中一個孩子。

    這個孩子顏訟見過幾次。初見的時候小圓臉鼓鼓的, 異?？蓯?。偏偏眼睛時刻瞪得像頭牛，看起來兇神惡煞。

    “你叫什么名字？”

    “李知深?！?/br>
    “幾歲到這來的？”

    “4歲?！?/br>
    “現在幾歲？”

    “10歲?！?/br>
    “知道爸爸叫什么嗎？”

    “不知道?！?/br>
    “知道爺爺叫什么嗎？”

    “也不知道?！?/br>
    “就他了?！蹦棠虒Ω＠汗ぷ魅藛T說。

    奶奶將李知深帶到哥哥面前。

    鐘爺爺看到這孩子，震驚了。

    奶奶只說：“李科間接害死了我女兒，就讓這孩子來贖罪吧?！?/br>
    ···········

    哥哥的玩伴比哥哥大一歲, 兩人感情很好，一起長大。

    李知深比哥哥大兩歲，他把他當弟弟看。

    于是也把顏訟當meimei看。

    李知深喜歡吃臭豆腐，經常溜出去買，買回來把哥哥叫過來，兩人在山坡后面偷吃。

    最開始哥哥是拒絕的。

    李知深說：“你吃口嘛，好吃。真的香?！?/br>
    哥哥勉強嘗了一口，點點頭，說：“還不錯?！?/br>
    有一天兩人偷吃的時候，被顏訟聽到談話了。

    “我之前在孤兒院的時候，遇到一個姓江的娘們，天天嘲笑我吃這個東西。我看她就是欠揍！”李知深哼哼。

    哥哥說：“我還沒跟女孩子接觸過?！?/br>
    “你meimei不就是女的?！?/br>
    “她啊，像個假小子?！?/br>
    顏訟從此對哥哥的好感度為零，與此同時頭發也越來越短。

    哥哥夸她：“顏小訟又變漂亮了?！?/br>
    她賞他一個白眼。虛偽！夸得真虛偽！

    顏訟和哥哥的冷戰一直打到哥哥被送出國。

    臨走前，奶奶說：“等從日本回來，我就放你去做你該做的事?！?/br>
    哥哥這時十三四歲，長得高高大大，依舊稚氣未脫。收拾行李的時候，他問了句話。

    “奶奶，你問過我想要什么嗎？”

    奶奶愣了下，笑道：“我給你講個故事?！被仡^又招呼顏訟，“你也來聽聽?！?/br>
    ··········

    聽了奶奶的故事后，哥哥就義無反顧地走了。

    此后的五年，顏訟再也沒見過哥哥一面。

    在鐘爺爺的安排下，他們把哥哥送到日本去，安排一個新身份，在那里他開始全新的生活。

    哥哥一走，李知深也過起正常人的生活。奶奶請了家教給李知深惡補功課，等他十八歲的時候，直接去上了警校。

    顏訟的生活按部就班。上課，考試，打工，戀愛。

    有時候哥哥會發電子郵件回來。一年兩封或三封。

    有一年，櫻花盛開的時候，哥哥發來一封郵件。

    顏訟看出來，哥哥想談戀愛了。

    他在日本遇到一個櫻花一般的姑娘，那個姑娘每天會低頭從他房門前走過，他只是遠遠觀望，不會上前一步。

    顏訟將這個消息告訴奶奶，奶奶刺繡的手一頓，只道：“你哥哥他辦事有分寸?！?/br>
    她忽然就想起，哥哥死掉的那只狗。

    ··········

    最后一次見哥哥，是奶奶帶她去里州旅游。

    年少的她以為這只是一場普通的旅游，后來她知道了，這是奶奶與哥哥密謀的一次見面。

    尊海邊。

    奶奶凝望一望無際的湖水，差點栽到水里。

    顏訟慌亂地扶起奶奶，奶奶碎碎念：“幾十年了，已經幾十年了?！?/br>
    顏訟已經知道，她樣子感慨的時候，是想起爺爺了。

    奶奶遙手一指：”當年碼頭還在那個地方。船也都停在那里?！?/br>
    顏訟眼睛一亮，道：“奶奶，我們去坐船吧?！?/br>
    奶奶說：“坐吧。本來今天就是要帶你坐船的?！?/br>
    旅游淡季，游客稀少。她們很快就坐上船。

    她們后面坐了個人。

    奶奶使勁抓住船舷，說：“后面的小伙子，你能幫忙扶著我點嗎？我怕暈船?！?/br>
    后面的人伸出大手，穩穩扶住奶奶的腰。

    奶奶道：“謝謝你啦?！?/br>
    “不客氣老人家。我家里也有位奶奶。希望她能長壽?！?/br>
    顏訟回頭，才發現是帶著鴨舌帽的哥哥。

    她驚疑地打量他們兩個，不知道他們在搞什么飛機。

    奶奶瞥她：“小訟，你安分點。好好坐著，等會船沉了?！?/br>
    顏訟：“哦?！?/br>
    前面的船夫笑著，露出兩排白牙。

    奶奶說：“小訟你知道嗎？當年戰況危急，你爺爺和我到這里州，在這湖上度過了最后一天?！?/br>
    顏訟沉默。她知道奶奶口中的“戰況”指的是什么。

    “怎么都想不到，那是最后一天?！?/br>
    哥哥也沉默。

    顏訟說：“爺爺一直活在我們心里?！?/br>
    奶奶“嗯”了一聲：“他也一直在我心里?！?/br>
    哥哥說：“老人家，請節哀。罪人會付出代價的?！?/br>
    風呼呼吹過，奶奶拿出手機，交給船夫：“船家，我們三有緣在同坐在你的船上，你替我們照張相唄?！?/br>
    船夫放下槳，道：“好啊?！?/br>
    哥哥手依舊扶著奶奶。

    奶奶說：“小伙子，摟著我倆吧?！?/br>
    哥哥：“嗯?！?/br>
    他摟住她兩。船夫按下快門。

    ··········

    顏訟翻出手機，找出那張照片，給孟一馨看。

    照片里的Y先生，青澀很多，對著鏡頭，摟住兩個女人，帶著禮貌和疏離，完全看不出這是一家人。

    就算是做戲，也做得滴水不漏。

    “當時他多大？”

    “18歲，剛成年?！?/br>
    “你們這么詭異地見面，到底是因為什么？”

    “因為哥哥要進入SI組織內部了?！?/br>
    “SI？”

    顏訟反應過來，把手機拿回來，“這個你沒必要知道?！?/br>
    “……”

    “哥哥執行任務的時候，就和我們斷了聯系。我們偶爾知道他消息，都是通過李知深?？墒撬哪昵?，李知深犧牲了。我們和哥哥徹底斷了聯系。直到一年前，我和奶奶來秀舟看李知深，在墓地，奶奶發覺了哥哥已經遭遇不測?！?/br>
    “怎么發現的？”

    “哥哥每一次去看李知深，都會登記一次自己的假名字，我們當然知道。奶奶本想生死有命，丟了就算了，但她不是一直都鐵石心腸的，她還是讓我來秀舟找他?？墒撬男雄櫼恢背擅?，我毫無辦法，只能先租住在桑志寵物市場附近，一住就是大半年，毫無消息。我甚至想，哥哥活得不開心，在那個黑暗的地方過著怎樣的日子，我一直都不敢想。他走了反而活得平靜……”

    孟一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