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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杯被扣在槐木花穗案幾上,發出清脆的聲音,讓刑部上下熟悉之人下意識的抖了一下,隨即把身子伏低三分。 趙秉安揚臂散開敞長的袿袖,抄手叉在左腰上,威嚴的掃過底下蹦跶的那些小角色,直到再無一人敢與其對視,才低沉的從嘴里吐出六個字。 “此案再議,散朝!” “散朝?啊,散朝了,那本王,本王就回府——” “近來宗室喪儀頻繁,王爺雖顧念情誼想妥善安撫各王府遺孀,但終究年幼,時時奔波也有累安康,不若暫居寶華寺,為宗室祈福。恰好方周法師正在三清觀開蘸,王爺也可在觀中清修學法,靜省己身?!?/br> 孟希來突如其來的一番話把章懷郡王駭得臉色蒼白,整個人仰后栽倒在玉階旁的王座上,瑟瑟發抖。 百官嘀嘀咕咕,卻無人出面反對這意思,孟希來不當事,可他身后的中宮不容小覷。 送喪這件事,小郡王怎么做都是錯的,尤其在眼下這個節骨眼,誰敢斷言天家不會多想呢。 “送祭奠儀都是宗法禮規所限,王爺只是從舊法走動,萬沒有其他非分之想,還請文昌伯高抬貴手,放——” “甄大人身為殿下的娘舅,平日里不多加勸誡,任其散漫行事,如今倒擺出如此軟弱姿態,怎么,是想襯出本伯的仗勢欺人來嗎?!” “下官,不敢?!?/br> 唯一一點聲音也被人掐滅了,這殿內殿外所有人無不為孟氏的跋扈而心驚,看來這孟希來還當真是要小人得志了。 臻艿只是鴻臚寺卿,在異族外交上尚有斡旋的余地,可事關朝政宗室,就沒有他插話的地了。 前頭國舅爺話音剛落,大殿側門就涌出來一列老成宦官,其中打頭的就是日前在圍場清查沈栗的衛英。 章懷郡王看著這個老奴才離他越老越近,嚇得直接從座椅上滾落下來,他趴在地上一把攥住眼前的袍腳,不管是誰,都奢望能有人來為他說句話。 三清觀是夏榔的居所,那個陰蟄的老家伙會如何磋磨他這顆小白菜,章懷郡王想都不敢想。 “太傅?” “王爺慎言,下官沐浴皇恩,尚不敢以太傅自居?!?/br> “太,大學士,本王不去三清觀!沒有皇兄的旨意,本王哪都不去?!?/br> “你們這些奴才都給本王退下!本王乃先帝遺嗣,當今親弟,絕不受你們這些腌臜賤奴折辱!本王是有封邑的,就算要拿人,也只能由宗人府來!” “父皇,皇兄,你們在天有靈,睜開眼看看!小十二無能,被人欺辱迫害至此,丟盡了我皇室威嚴,兒還有何顏面茍活……” 今日趙秉安對這位小透明郡王真是刮目相看,孟希來的打算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將一個半大孩子扔去道觀,還是夏榔那老狐貍的地盤,那就是送羊入虎口,說不準哪天就暴斃了??烧聭芽ね跚邦^不過倉惶了片刻,眼見朝野無人主持公道之后,便立即轉換面孔,佯做大義凜然的姿態,實則卻是以退為進,拿自己的性命要挾殿中所有大臣。 近支宗室都快擼禿了,僅剩下章懷這么一塊遮羞布,他要是再被“逼”死了,那皇帝的臉上可就真的要好看了。 “文昌伯此議確欠穩妥,王爺若不愿也就罷了?!?/br> “趙大人,這可是圣上與娘娘的意思!” 孟希來聲色凌厲,不過配上他那差點跳腳的神態,倒是在這嚴肅的氣氛里顯出一絲滑稽來。 “圣上友悌兄弟之賢名廣傳四海,怎會在意王爺小小不當之舉。但殿下日漸年長,縱使圣上寬宥,行事亦不能再像以往那般不得章法?!?/br> “郡王府長史伴當凡幾,俱沒做到教育引導之責,這是臣下之過,理當嚴懲?!?/br> “不,不是他們——” “既不得用,便通通黜了!著有司重選良才,入府授課,如此,文昌伯可還有異議?” 這倒是可以,只要把章懷王府得用的人都攆出京城,這區區一介光頭王爺還不是任人拿捏。 “就依趙大人之言吧?!?/br> 長頤親王薨喪,其麾下凝聚的人脈資源都傳承給了胞弟章懷,如今趙秉安這一手將他們兄弟兩個數年努力盡數摧毀。 被司禮監挾于腋下的小郡王眼眸沁血,他死死得掐著自己的掌心,決不允許自己哭出來。 主角都退場了,這朝議繼續下去也沒什么意思,六部九卿的人馬都被遣回衙門各司其職,在皇帝回京之前,這安生日子過一天算一天吧。 茍儷旬窩在高椅上品茗看戲,原本以他的身份,是不能往這樁謀逆案中攪合的,但為了親眼瞧見顧椿的窩囊樣子,他還是不顧避嫌的過來了。 “顧閣老這是跌得不輕啊?!?/br> “呵,不比茍部堂身子骨硬朗,能與小輩并駕齊驅?!?/br> “嘖嘖,顧相褚,你這話可刺不著老夫,與老夫并肩的那位如今可攥著顧氏的尾巴呢,聽說顧彥郴登門都被拒了,連名帖都沒收,嘖,這可如何是好啊?!?/br> 顧椿在趙秉安面前無論如何都沉得住氣,可眼前的是不共戴天的宿敵,當年被他踩在腳下的敗寇,如今不過是與趙氏小賊勾結,竟就敢打到他跟前來耀武揚威,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好歹也是一省總督,封疆大吏,屈膝于一小兒,當真是不要臉了?!?/br> “比不得你,口蜜腹劍!當年若非拜你所賜,老夫也不會妻離子散,如今一報還一報,顧氏子弟該為你犯下的罪還債了?!?/br> “你不就是想要刑部尚書之位,老夫應承了!” 形勢比人弱,顧家父子不得不委曲求全。 “哈哈哈……,顧椿啊顧椿,你還是一如既往的自視甚高,如今的內閣不過是茍延殘喘,瞧瞧你,都淪落到這般境地了還在大言不慚,怎么,你以為你還是那風光無限的顧閣老嗎?” “醒醒吧,顧家如今就是過河的泥菩薩,你顧好自己的爛攤子就不錯了,刑部尚書?不勞你cao心!” 茍儷旬甩袖而去,留下顧椿在大殿中氣得發昏。顧彥郴臉色很沉重,現在交易的砝碼貶值,事態已經不可控了,若再拿不出讓趙秉安感興趣的東西交換,顧氏很可能成為這位年輕太傅殺雞儆猴的那只雞,要知道他最近兩日可是被江南眾姓咬得不輕。 第280章 老夫助你! 短短三日,西山便沉寂了一切血腥, 皇帝仍然不接見朝臣, 但據御前伺候的奴才傳聞, 御體已無大礙?,F在行營中一切事務由皇后署理, 百官家眷都還扣在里面,故而前朝無人敢輕舉妄動。 孟希來針對章懷郡王的舉動怎么看都不像是臨時起意,孟家一改往常局外人的姿態,拉攏軍方,構陷宗室,這番動作,引起了舉朝上下的警惕。 內閣中開始商量, 是否要把大選一事提上章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