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扶著她的肩膀讓她回了陸奶奶的病房，然后關上房門，恨不能將人世間的丑惡都一并隔絕。

    “陳爺爺，是不是又在哭??？”

    “沒有?！?/br>
    剛剛沈牧平清楚地看見陳老先生坐在床上，臉上比陸阿姨更加冷漠。

    “真的么？”

    “真的?！?/br>
    沈牧平的態度很堅決。

    十幾分鐘后，接了沈牧平通知的陳家大兒子匆匆趕到，他還帶了兩個老人，好像是他們家的兩個長輩。

    又過了幾分鐘，這個在醫院里長盛不衰的戲碼終于在陳老先生的床前結束了。

    陳家二兒子全家連著兩個孩子一起離開，走之前罵罵咧咧。

    陳家大兒子坐在自己老父親的床上嘆了口氣。

    “爸，我有時候覺得，你真的什么都知道?！?/br>
    陳老爺子不說話。

    沈小運捧著那塊櫻桃酥蛋糕悄悄溜進來，看見陳家的大兒子，她點點頭，然后把蛋糕放在老人的面前。

    “陳爺爺，吃蛋糕了呀?！?/br>
    陳老爺子看看她，再看看自己的蛋糕，再看看身邊那個已經比他還要高大的男人。

    抓過蛋糕，然后跟他兒子說：

    “你吃，吃了考一百分?！?/br>
    你吃，吃了考一百分。

    這話是何等的熟悉又陌生，陳老大用力地抓了一下自己的頭發。

    記憶和遺忘……很多時候人們不知道哪一種更可怕，是記住還是遺忘，是遺忘后再想起，還是根本刻在了腦海里卻假裝自己已經遺忘。

    沈小運轉身，悄悄地走了。

    她餓得肚子都癟了。

    “唔！”

    揉揉自己的肚子，她以為是自己的肚子在響。

    站在病房門口的沈牧平卻看見，是那個背對著房門的中年男人，忍不住哽咽出了聲。

    顏丹陽在病房里幫自己的mama換好了旗袍，是簡單大方的樣式，大紅色的料子上繡著粉白色的梅花。

    “真好看！”

    沈小運發出了由衷的贊美。

    這塊料子是她挑的！

    “等我練好了照相，我要給陸奶奶拍好多好看的照片，好不好呀？”

    她問顏丹陽。

    顏丹陽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沈牧平在沈小運的背后說：

    “明天給你買一雙配旗袍的鞋，要是后天天氣好的話，你就穿旗袍給陸阿姨看，好不好？”

    “好的呀，好的呀！”

    沈小運喜滋滋地對陸奶奶收縮：“我做的旗袍是綠色的，咱們兩個紅配綠呀?！?/br>
    顏丹陽看看沈牧平，再看看自己的母親，說：

    “要不我們后天就帶著我媽一起出去走走吧，都穿得漂亮一點，多拍幾張照片?！?/br>
    “春游嗎？可以帶點心嗎？”

    沈小運激動了起來。

    “嗯，春游?！?/br>
    得到了沈牧平的承諾，沈小運高興地拉著陸奶奶的手說：

    “我們可以出去玩了！”

    她又問沈牧平：

    “我們可以帶著陳爺爺嗎？”

    沈牧平想了想說：“好?！?/br>
    沈小運完全忘記了自己還餓著肚子這件事兒。

    帶著沈小運出去吃晚飯的時候，沈牧平就拿到了陳家大兒子的應允。

    “后天我也開車，我有好相機，到時候多拍幾張好看的照片?！标惣掖髢鹤邮沁@么說的。

    可是，那天。

    一大早就穿好了旗袍的沈小運并沒有見到陳爺爺。

    她連醫院也沒去。

    丹陽jiejie帶著陸奶奶到了她家，才換了衣服鞋子，還戴上了珍珠項鏈。

    “陳爺爺呢？”

    “他家里有點事?！?/br>
    作者有話要說：　　頂著鍋蓋瘋狂跑路！

    ☆、第 57 章

    春天里的老城哪里都是美的, 沈牧平想帶著沈小運和陸阿姨去個古典的園林, 顏丹陽卻搖頭。

    “我們去坐船好不好？”她問沈小運？

    擺弄著自己手腕上鐲子的沈小運點頭說：

    “好的呀?！?/br>
    在三個女人的面前, 沈牧平大概是沒有話語權這種東西的，他沉默寡言, 像個盡職盡責的司機。

    踩在船板上的時候, 沈小運晃了晃, 沈牧平連忙扶住了她。

    “不要管我啦，去扶陸奶奶呀?！?/br>
    沈小運還挺嫌棄。

    沈牧平只能讓她先做好, 再去扶……或者說是拖陸阿姨上船。

    船在河面上輕輕晃了晃, 沈小運喜滋滋地對沈牧平說：“我們是在水上了呀?！?/br>
    男人點頭。

    船上漸漸上人, 沈小運從沈牧平那里拿過相機, “咔嚓咔嚓”拍著河兩邊的景色。

    小橋流水，兩岸人家, 以前看熟悉了的風景, 在水上看過去，卻又有了不同的味道。

    沈小運拍樹拍橋拍人來人往的水中倒影, 還拍陸奶奶和丹陽jiejie。

    花白的頭發梳得整整齊齊，陸奶奶的臉和平常一樣，一雙渾濁的眼睛里仿佛什么都映不著了。

    沈小運舉著相機看了很久，兩岸風景漸變, 天上流云在變, 唯獨陸奶奶，好像已經凝固在了陳舊的時光里，

    “陸奶奶, 笑一笑呀?！?/br>
    顏丹陽也對自己的母親說：

    “媽，笑一笑吧?！?/br>
    陸奶奶看著自己的女兒，沈小運連忙摁下了鏡頭。

    凝固的、遠去的，總還有那么一點點希望，再回來一點點，是吧？

    放下相機，沈小運從包包里拿出了點心。

    今天要穿旗袍，她可不敢在船上吃會掉渣渣或者弄臟衣服的點心，就是最普通的手指小蛋糕，細長的，吃起來很方便，也很香軟。

    跟沈小運的點心相比，顏丹陽帶的東西多，仔細看看卻沒什么能吃著省事的，她本就不擅長這些，還在慢慢地摸索。

    四個人一起吃著小蛋糕，一陣春風沿著河道吹來，拂弄著他們的發絲，沈小運忍不住很享受地閉上了眼睛。

    “咔嚓咔嚓?！?/br>
    沈小運睜開眼睛，是沈牧平在給她拍照。

    “哎呀！我在吃東西呀！”

    “好看的?！鄙蚰疗浇o她看自己拍下的畫面，她閉著眼睛，陸奶奶轉頭也吃著蛋糕，整個世界都在小小的框子里變得柔軟。

    沈小運還是扁起了嘴巴，她想象中穿旗袍拍照片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我跟你講哦，我要扶著樹呀、扶著橋欄呀，看著遠方呀，然后拍照片，知道嘛？穿旗袍拍照，要有身段的呀，你看看你，我嘴里還有蛋糕……”

    花季少女沈小運是十分注意自己形象的。

    沈牧平聽著，只能連連點頭，表示確實是自己錯了。

    可那張照片，到底沒有被刪掉。

    河道略窄的地方，一叢木香花在岸上開得絢爛，陸奶奶的眼睛略動了動，手掌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