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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長庚與余覺殊草草交談過幾句,對方對他也有幾分尊重,尤其是與他其他幾位表兄弟比起來, 更顯得他對方長庚另眼相看。 事后顧尚仁特意將方長庚叫過去, 要他平時多和余覺殊往來, 也好將來互相提攜。 方長庚有些好奇余覺殊是哪里得了顧尚仁青眼, 他只覺得此人言辭謹慎,胸懷抱負,其余的一時倒還真沒看出來。 顧尚仁當時只是看著他微微搖頭,自顧自地說:“你只要學他幾分上進心,就足夠了……” 這話讓方長庚十分汗顏,想來也是,這半年多來大多數拜帖都讓方長庚推了,當時為了不得罪別人,光想各種理由就想破了腦袋,顧尚仁雖然一開始就放下話讓他不必為此為難,但還是沒想到方長庚“內向”到這種程度,還真有些擔心他將來能否適應官場。 方長庚有時也會反省自己這樣是不是不太好,于是良心發現去茶會賽詩會露一露臉,然后每一次都覺得非常無聊,深深懷疑自己最初的決定。到后來,如果有沈霖,周其琛在還會應邀一去,沒有他們就直接拒絕,聽兩人說已經有同鄉的考生背后說他背靠大樹,人也傲了,看不起他們這些普通人。 方長庚一笑置之,他早就知道有些讀多了酸腐詩書的人十分難搞,說話陰陽怪氣,嫉妒心還重,他不想白費力氣討好他們。 “你倒是看得挺開!”顧尚仁知道后只有這么一句話,看不出是贊揚還是罵他。 方長庚立即默不作聲,但從此以后顧尚仁心里也有了數,知道他并非不知世故,只是太順從自己內心的想法,不肯為難自己。 顧尚仁當年找遍門路拜于高淵——如今的高閣老門下,之后又憑自己本事爬到如今的位置,能力和野心不言而喻,遇到方長庚這么一個處事溫吞的后輩,有時也覺得十分郁悶——他女兒雖自出生就離開他身邊,但骨子里卻像極了他,不知是怎么看上方長庚的…… 然而時間久了,他看方長庚卻越來越順眼,只有偶爾會恨鐵不成鋼地訓他幾句,大多數時候都默認他這個女婿適合居家過日子,打消了對他仕途上有所作為的指望。 方長庚不知道顧尚仁的轉變,只當他從心里還是看不起自己的,又很是慶幸自己心態不錯,對別人的看法不太在意。 再過兩天就是會試,在半月前京城之內涌入眾多舉人,熱鬧無比。 方長庚一行人來得早,當時還沒有公家的船接送趕考,像晚來的那些考生,不僅能從府縣衙門領到路費,還有專門的車船為他們開道,不用擔心關卡水閘為難,更沒有盜匪打劫之憂,總之待遇非常好。 方長庚與周其琛他們談笑時開玩笑似的表示有些遺憾沒有感受一下身為舉人的風光,結果自然是被善意地嘲笑了一通,但他們都知道有些舉人自視甚高,說話做事十分神氣,也是當今一個奇景了。 會試一共有三場,第一場在三月初九,第二場在十二日,第三場在十五日,每場考題安排與鄉試一樣。 這回的正主考官就是宣子昂的老師魏大學士,另外還有三位副主考官,由一二品大員擔任,同考官共二十人,都是進士出身,今年這二十人里竟還有三個是連續三屆的狀元,星光閃耀,場面之盛大讓眾位考生都興奮不已。 方長庚私下與宣子昂打趣,說他終于時來運轉,好日子就要來了。 宣子昂聽了只有苦笑:“我老師是主考,可我的卷子可不一定能到他的手里,就是同考官將我的卷子呈上去了,也不是我的字跡,老師如何能幫我?” 方長庚道:“這有什么關系?你作文章時定有你自己的習慣,魏大學士總能認出來吧?” 宣子昂聽后不大贊同地看著他:“即便能認出來,我也只想憑自己的本事中試,否則如何讓其他人信服?暉之,你就不要再與我開玩笑了?!?/br> 方長庚覺得比自己還一板一眼的人就在跟前,真該讓顧尚仁見識見識,或許就不會覺得自己不夠靈活了。 說起顧尚仁,這幾天他這岳父的心情著實不大好,因為他很想做會試的主考官,可惜每次都不能如愿,今年又是差一點就能選上,讓他很不滿意。 方長庚覺得任會試主考官的確風光無比,但背后的明爭暗斗也足以讓人望之卻步。 如今朝廷分南北兩派,每一派自然都希望能取更多出自自己家鄉的舉子中試,像魏大學士就是南派一員,他為人耿直,也因此被昭武帝看重,以他性格不會因黨派之爭為己方謀利,但前幾回北派的人在第一場就將他得意門生的卷子黜落,讓他十分氣憤,這回恐怕會借機反打回去。 方長庚是南方人,但卻是北派顧尚仁的女婿,不知自己會不會遭池魚之殃。想從顧尚仁那里探探口風,結果顧尚仁壓根不提這件事,也許是以為他還不知道兩派之間的斗爭,為了不讓他考前焦慮才有所隱瞞。 不管如何,會試監考森嚴,方長庚沒有報一絲僥幸心理,因為壓力過大這些天來一直睡不好覺,徐清猗也沒好多少,時常半夜醒來安慰失眠的他,讓他十分不忍,裝睡又瞞不過她,只好將她抱在懷里緩解壓力,最后竟也漸漸好了。 和鄉試一樣,方長庚提前一天就進了考場,但心情卻大不同了。 原本以為已經有這么多場考試的經驗,結果拿到卷子后竟有些頭暈目眩,過了一會兒才恢復正常,而在草稿紙上落筆時手也抖個不停,方長庚只好放下筆閉目養神,深吸幾口氣以后再繼續。 晚上在狹小的號舍休息,方長庚就忍不住想,只要這回能中,再過殿試,他就能開始他的仕途,到那時他就知道該做什么了。 就差這關鍵一步,他能不能中? 想著想著就睡不著了,立即翻身起來重新看題目,越看越精神,直到身體都感覺到疲勞才勉強入睡。 其實方長庚這還算好的,在他旁邊號舍的考生突發癲癇,被號軍抬了出去,還有人緊張到休克,下場和前者一樣。 到了大半夜翻卷子以及謄寫的沙沙聲格外清晰,似乎透過這個聲音能看到一張張格外嚴肅和認真的臉,著實有些心酸。 三天后回到侯府,方長庚臉頰削瘦,下巴也冒出了胡茬,把徐清猗嚇了一跳,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形容有些頹廢的青年和平時干凈清爽的丈夫是同一個人。 她當即收了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