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孫女想學哲學，竟然意外地站在路渺渺這一邊，非常支持她的選擇。

    家里一老一小反抗她，足夠路貞介懷一輩子的。

    見路渺渺不說話，路貞擺了擺手說：“下去看看你外公吧，他這幾天腿疼的毛病犯了，脾氣大得很，誰都沒法接近?！?/br>
    等路渺渺走到門邊，又想起另一件事，“對了，我給你報了一個插花班，下周末開始上課，地點一會發到你的手機上?！?/br>
    路渺渺擱在門把上的手一頓，回頭，“我周末想參加社團活動，能不能……”

    “能推就推掉?！甭坟懘驍?，“這個插花老師是我托了關系請來的，履歷很出色，不要讓我因為你浪費人情?！?/br>
    靜默片刻，路渺渺收回請求，說：

    “……好的?！?/br>
    *

    下了樓，外公外婆正在客廳。

    戴花鏡的老人拿著報紙，一行一行財經新聞。旁邊的老婦人抱著一條泰迪犬，正在給它梳理背后的毛發。

    老人抬起眼睛，不滿地訓斥了句：“怎么又把狗抱到沙發上？身上都是虱子，弄得到處都是?！?/br>
    老婦人睨他一眼，像是說他古板，“初七每天洗兩次澡，身上比你還干凈，哪來的虱子？”

    又道：“再說了，狗是渺渺養的，渺渺還親過它呢，怎么沒見你嫌棄？”

    老人抖了抖報紙，被堵得啞口無言。

    倒是趴在老婦人身上的初七看見路渺渺下樓，“汪汪”叫著興奮地朝她撲來。

    路渺渺伸手接住，對老人說：“因為外公知道，我最親的不是初七，是外公?！?/br>
    “渺渺回來了?！崩蠇D人高興地招呼：“快過來，廚房做了你喜歡的焦糖腌橙，我讓人給你端來?！?/br>
    還是老爺子觀察得仔細，問道：“怎么是從樓上下來的？”

    路渺渺坐在沙發對面，如實答：“mama叫我上去說了點事?！?/br>
    “什么事非得一回來就說？”老爺子對女兒很不滿，對孫女倒是疼進了骨頭里，“又是為了你那學校？”

    路渺渺搖頭，“mama給我報了一個插花班，讓我周末去上課?！?/br>
    老爺子冷哼一聲，不予認同，“又報這些亂七八糟的課程，她自己學過多少？成天給你找事情，不如正正經經給你找個后爸?！?/br>
    路渺渺笑笑，揉著初七的耳朵不說話。

    她知道，她mama一直希望她變得優秀。

    她mama是個很好強的人，自從接管了外公的公司后，更是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偶爾抽空管她，也都是為了她的學習。

    路貞不允許她比別人落差，別人有的東西，她就不能少，別人會的東西，她也不能不會。

    所以路貞讓她學琴她就學琴，讓她考第一名她就考第一名。

    她一直是個聽話的孩子，從來沒有偏離過她給定的軌道。

    除了高考志愿那一次，是路渺渺第一次做出反抗。

    “如果你不想去，可以告訴外公，外公幫你推了?！崩蠣斪邮镁欧€地說。

    “沒關系，反正離我們學校也不是很遠?！眲偛舖ama已經把地址發給她了?！盀榱诉@點事麻煩外公，我會良心不安的?！?/br>
    “你外公還沒老到那份兒上?！崩蠣斪影褕蠹埗兜脟W嘩響，“是不是在恒遠大廈下面？”

    路渺渺夾了一筷子焦糖腌橙，扭頭，“外公怎么知道？”

    老爺子說：“那里是何氏集團的辦公樓，何家想跟我們合作，邀請我去坐過幾回?！?/br>
    路渺渺停了停，“哪個何家？”

    “能有幾個何家？現在是何家的老大，何向恒管著的?！崩蠣斪诱f，“他的兒子叫何知禮，聽說還跟你在一個學校?！?/br>
    筷端的橙片滑入碗中，濃稠的湯汁濺上她的手背。

    老爺子仍在繼續，“正好，明天宴會他兒子也會過來，你們倒可以認識認識?！?/br>
    路渺渺低頭看著那塊糖漬，眼眸眨了眨，緩慢的，又輕輕眨了眨。

    最后，眼角上掠，朱紅的嬌嫩唇瓣慢慢抿起，露出一個恍悟的，饒有興趣地弧度，說：

    “好啊?！?/br>
    *

    第二天，路家老宅門口停滿形形色|色的豪車。

    路老爺子是本市頗有名氣的企業家，當年白手起家，將路生集團經營得風生水起，如今早已成為市值萬億的大企業。

    今日老爺子過壽，不知多少人想在他面前湊個殷勤。

    一輛黑色卡宴從山道疾過，隱入樹梢，山風纏上，很快又被甩開，最后穩穩當當地停在老宅門口。

    車門打開，從上面下來兩個人。走在前面的男人年過四十，穿著筆挺的西裝，沉穩大氣，向門衛遞上宴會請柬。

    男人對身后說：“知禮，我先到會客室見路董，你去客廳等著?！?/br>
    何知禮應一聲，往客廳走去，口袋里的手機響起，他看了眼來電顯示，接起。

    “喂？”

    高陽在電話里情緒高昂，沒頭沒腦地說：“老二，你最近關注校園論壇了嗎？里面有個帖子都火爆了！”

    何知禮言簡意賅地，“沒?！?/br>
    “你快去看看?！备哧栐谀穷^催促，“上回追你的小學妹鋼琴竟然彈得那么好，我和老三都看了八百遍了，你要是不喜歡她，能把她介紹給我嗎？完全是我喜歡的類型……”

    何知禮眉頭鎖住，“什么帖子？”

    有求于人，高陽表現得特別殷勤，“迎新晚會的視頻，有人把哲學系的合唱單獨截出來發網上去了?！?/br>
    說完又喋喋不休，“沒想到那個小學妹是學哲學的，太適合她了，女神就該學這種我們凡人看不懂的專業……”

    何知禮聽懂了，眉毛越壓越低，對著電話那頭警告：“我勸你別打她的主意?！本蛼斓綦娫?。

    過了一會，手機提示音響起。

    是高陽發的微信：一定要看視頻！

    何知禮沒理，關掉手機，走進客廳。

    這時候來的賓客還不多，只有少數路老爺子的生意伙伴。有些何知禮也見過，同何氏合作過幾次，上來跟他打招呼，大部分人的視線卻黏在客廳中央。

    施坦威三角鋼琴后面，一名穿著小禮裙的少女坐在琴凳上，荷葉領下壓著精致的鎖骨，束腰扎出柔軟的腰肢。

    她垂著眼瞼，正在彈琴。

    柔軟的手指從琴鍵拂過，纏綿流連，一首曲子悄然出世。

    何知禮停住腳步，看著女孩完美的側臉，他想，他已經不用去看那個視頻了。

    和迎新晚會時的不同，這首曲子多了繾綣的溫情，少了離別的哀訴，清脆的琴音躍出琴鍵，在耳中唱歌。

    一聲一聲敲擊耳膜，像摯親之人溫柔的呢諾。

    高難度的在少女手中，游刃有余，渾然天成。

    周圍所有商界精英都注視著她，她卻只專注手下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