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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這些粗活,我們章家不養閑人?!?/br> 傅抱青愣了一會,而后大著膽子問:“我能跟在少夫人面前嗎?” 她沒有立刻答應他,笑問:“你跟著我作甚?” 傅抱青誠實回答:“想長點見識?!?/br> 她笑道:“我自己的見識都沒長出來,哪里能讓你長什么見識?” 傅抱青什么都不會,唯獨求人的本事最得心應手。他張著雙黑亮的眸子,誠懇地望著她,“求求你了,我一定能做好的?!?/br> 她本就沒有想過拒絕他,街上撿回來的寶貝,自然要放在眼皮底子下盯著,哪怕他犯蠢,瞧在眼里,也是高興的。 只是不能讓他太輕松,她的十個大洋,總得有所值。 “你和李大過招,能打贏他,我就讓你跟在我身邊?!?/br> 傅抱青兩眼發光:“好?!?/br> 很快,他的兩眼發光變成兩眼泛青。 李大下手是真狠,招招往他身上來,毫不含糊。傅抱青挨打的時候,抱著頭亂竄:“別打臉,一切好商量?!?/br> 李大對于這個想搶自己飯碗的人沒什么好感,瘦雞柴棍似的,還想取代他保護少夫人,簡直癡人說夢。 少年吊兒郎當的,天天孝敬李大,和他說道理:“我跟了少夫人,有我在面前做對比,不更能襯出你的本領嗎?” 少年天天磨,磨得李大沒了耐心,一拳打過去,少年鼻青臉腫,想要護住的臉,終究還是掛了彩。 他請了病假,百般無聊,在床前給好友寫信,怕人瞧出來,用的法文。 富家少爺沒經過事,躺過垃圾堆,都覺得是新鮮事,他在信的末尾提到:“我遇到一個姑娘,她長得很好看,只可惜嫁了人?!?/br> 信寄出去,不敢寫收信地址,怕被人查到,兜兜轉轉,換了好幾條街,就差沒跑出城去寄了。 他重新找李大打架,這一次,不再掩藏。 他從李媽那聽說,少夫人覺得他沒用,準備調他去倒夜香。 他可不想去倒夜香。以后傳出去,他傅抱青臉面往哪擱。 少年在國外待著的時候,學過幾招搏斗的本領,咬著牙全使出來。李大沒個準備,竟然被少年打倒在地。 他打贏的這場比賽,邀請了她觀看,李氏其他三位兄弟都鼓掌了,她沒鼓掌,盈盈站在那,含笑看著他,“好了,抱青,以后你可以保護我了?!?/br> 他忽地喘不過氣,不敢往她那邊瞧,慌忙移開視線。 他比她小半歲,她應該是將他看做弟弟。她人很好,從不打罵下人,用留洋的那一套,講究和人平等相處。 她遞給他帕子,讓他擦汗,他捏了帕子往衣兜里塞,沒舍得用。 他浪費東西浪費慣了,在章家的一切,都是她給的,他第一次受人施恩,喝口水都覺得香甜。 大舞廳重新開張。 章家大爺下了葬,葬禮的事情徹底過去,白玉蘿騰出手來,第一件事就是接管大舞廳。 她給大舞廳改了名,不叫“百樂廳”,叫“人間歡喜”。 章辜民將歌女和舞女全都遣走,使了下作手段,好看她笑話。白玉蘿不慌不忙,章辜民替她辭掉所有人,反倒替她省了一番功夫。她要的,本來就只是大舞廳這個殼,至于歌女與舞女,重新請就是。 白玉蘿給的工錢高,要求也特別,給舞女和歌女請了英文先生,教她們用英文說話,又讓她們穿著高檔絲襪昂貴洋裝,教她們保持端莊的同時如何誘惑客人,又明文規定,不準任何人與客人私下來往,除非有她的同意。 人間歡喜的舞女們,一天穿洋裝,一天穿旗袍,凡是穿洋裝的那一天,客人入場,必須用英文交流,凡是穿旗袍的那一天,客人必須能說一口軟糯的江南羨城話。 人間歡喜重新開張那一天,除了原先的客人外,還有大批新客人涌入。全都是羨城的權貴,過來湊熱鬧償新鮮的。 少年一早就在門口等著了。 他細皮嫩rou的,個子又高,很是引人注目。 羨城無人知道他,他不用擔心被人認出來,大咧咧地站在門口替門童招待客人,一口發音標準的英文,故意磕巴幾下,和幾個外國客人聊得正歡。 羨城海上貿易發達,來往的外國人格外多,商機多,大家紛紛涌入,也就有了今日繁華昌盛的羨城。 章辜民來時,正好一肚子火。白玉蘿做起事來有模有樣,膽子大,不怕事,心也細,他原想讓她開不成這大舞廳,她卻應對得當,見招拆招,根本不帶怕的。 他瞧不起的小寡婦,漸漸成了他最大的煩惱。 章辜民往里去,正好與傅抱青撞個滿懷,傅抱青正回頭和客人說笑,猛地一下撞見章辜民,沒剎住車,腳往章辜民鞋上踩了好幾腳。 章辜民正嫌沒地撒氣,如今有個送上門的,一巴掌抬起就要甩過去。 少年麻溜地躲過。 瘦瘦白白的小伙子,嘴里喘著氣,無辜的大眼睛望過去,“你誰???怎么一言不合就要打人吶,這可是我家少夫人的場子?!?/br> 章辜民氣急敗壞,旁邊人說:“見了章二爺,還不快低頭認錯?!蹦侨俗顣煅杂^色,知道章辜民與白玉蘿不合,正好找機會作踐她的人殺殺威風,故意指了章辜民的鞋,同少年說:“跪下來,舔干凈?!?/br> 少年皺緊眉頭。 章辜民的人掏出槍。 今天本就來鬧場子的,是進去鬧,還是在外面鬧,沒什么兩樣。 忽地一輛小洋車駛來,緩緩停在大門口,司機恭敬地拉開車門,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甜軟的江南口音,卻帶著綿里藏刀的寒戾,“我當是哪個撒賴潑皮戶,竟敢在我白玉蘿的地盤上鬧事,仔細一瞧,原來不是小流氓,是小叔公您老人家大駕光臨?!?/br> 眾人望過去,先是望見一雙寶石藍的法式小高跟,再是一雙薄如蟬翼的絲襪,細瘦的腳腕,優雅透白,陽光一照,絲襪上的光亮如流水一般,晃出璀璨碎光。墨綠色的開叉旗袍,繡的是鳳凰于飛,胸針是紅寶石鑲鉆。 旁人若是穿著一套,定被衣壓得氣勢全無,然后她穿起這一套,任憑如何光鮮奪目的衣飾,也不及穿衣人萬分之一的風采。 白玉蘿裊娜往前,從章辜民身邊擦肩而過,她漂亮的眼睛未曾賞半點目光給他,而是直接落在正前方被無數把槍對準的傅抱青身上。 她從手袋里掏出一把搶,站到少年身側,將槍遞到他手邊,問:“開過槍嗎?” 少年這時后悔起來,或許當初就該跟著父親學幾手。 不等他回答,她握住他的手,教他將槍拿起來,對準前方的章辜民,慢條斯理地往外拋話:“抱青,你記著,我白玉蘿的人,決不能被人拿槍指著,你應該在別人拿槍之前,一槍斃了他?!?/br>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