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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我之事而向周彥華談論嫁娶的事,搜腸刮肚了一番,笑著勸道:“福多,姊姊還不想嫁人呢!周先生世外之人,非姊姊良配。爹娘一時心血來潮,給了周先生煩惱,你也別再拿此事惹人嫌煩。若惹了周先生不快,他不再與你親近,不再教你讀書,你可沒處去哭!” 福多連連點頭,又小坐了片刻,便捧著書本去找周彥華。 午間,我倚著窗子打了會盹,聽見樓下的說笑聲,瞌睡頓時走了大半,不管不顧地開門奔到樓梯處,急匆匆地下樓,口中高興地喚著:“大姊!” 在樓梯口遇上周彥華,我不禁紅了臉頰,低頭從他身邊走過,幾步奔到前院中,親昵地挽過阿姊的手臂,開口便傾訴想念之情。 阿姊瞧著愈發溫婉美麗,許久未見,我不禁紅了眼眶。阿姊溫聲溫語地開解了一句,抬手替我溫柔地拭去眼角的淚珠,憂心忡忡地說:“娘說你病了,我放心不下,便過來看看你。你身子哪里不舒服?找大夫看過么?” 我笑著回了一句:“只是夜里睡得不好精神困頓,不是什么大病?!?/br> 我與阿姊說著話的空兒,福多已搬過一條長凳到院中的老槐樹下,笑著請我與阿姊過去坐著說話。才坐下,我便見福多與周彥華正合力抬著一張四方小桌過來,我趕緊起身欲指責福多不會待客,腳步才邁出一步,阿姊就扯住了我的衣袖,對我報以一笑,拉著我回身坐下,笑著在我耳邊嘀咕了一句:“你該向福多學學,他比你坦率許多,也更得你意中人喜歡?!?/br> 我本就不滿福多的待客之道,被阿姊這么一說,心中又多出一分氣,悶悶地坐著不說話。待四方小桌擺好,福多又張羅出了幾碟小點心,拉過周彥華,大大方方地坐在了老槐樹下。我暗地里給了許多眼色福多,福多不知何故,低聲問過我,我不愿當著周彥華的面講明緣由,索性由著他自己琢磨緣由。 樹下,阿姊與周彥華聊得挺投機,阿姊說些本土的風俗民情,又向周彥華請教他家鄉的文化習俗。兩人越談越投機,福多偶爾插幾句嘴,卻總是跟不上兩人的思緒,也只得陪著我吃些點心,隨意聊聊家長里短。我與他聊家里的一切,又說天氣熱了,要去山里伐些竹子編織竹席;河塘里的魚蝦漸漸肥了,福多又要下水捕魚……而他最先想到要犒勞的人卻是周彥華。我即便嘴上不滿,心里卻有幾分動容。 聽著阿姊與周彥華細微的交談聲,我不經意間抬頭看向他,正撞上他的目光,他微微含笑致意,我不動聲色地別開目光,卻已聽不清福多與我說了什么?;剡^神時,福多已被阿姊支開了,只留我與周彥華對坐無言。 我早就發現求知堂內空無一人,因尋不到合適的時機,便一直未開口問明。眼下,彼此相坐無言,我只得擠出一絲笑容,問道:“周先生今日不授課了?” 周彥華微微詫異過后,仍是認認真真地回答了一句:“過了今日,便是七月節了?!?/br> 七月節,極受白水鄉民重視。七月初至七月中旬,是鬼門大開的日子,為避免家中小孩出門沖撞了鬼魂,白日里,未滿十周歲的孩子都不得出門,至最后兩日,家中小孩才會隨同家人一同祭祀先人。 “周先生的家鄉是如何過這七月節的?” 周彥華不假思索地答道:“便也如同你們一般祭祀先祖,也會放河燈,廟里燒香祈福?!?/br> 我從他眼里看出了回憶之色,因心中實在好奇,忍不下還是問出了口:“周先生在思念家里的親人?” 許是不曾想到我會如此直言不諱地指出來,他錯愕片刻,而后才輕輕地點了頭,卻是不再發言。我內心有些焦灼,即便心癢難耐,也不想再去探聽他不愿言明的家事。 許久,我才聽到他幽幽地嘆息了一句:“家人在不久前相繼遇難,恐再難相聚?!?/br> 我狠狠地吃了一驚:“這么說,你……無家可歸?” 周彥華突然抬頭看著我,斂眉微笑:“算是?!?/br> 我突然不知如何說話,只得低頭道歉:“對不住,我并非……” 周彥華笑著打斷我:“你們一家救了我,我無以為報,怎會因你過問此事心生怨懟?” 我訕訕點頭。因觸到了他的傷心事,也不敢再出言,好在阿姊與福多去而復返,我也因此松了一口氣。而阿姊見我與周彥華的氣氛沉重,似是隨意地聊起了鄰近的幾戶人家,又談起了自幼與我相好的賴冬青。 賴冬青的家境并不富裕,他娘是他爹從外地娶進來的,并沒有像樣的婚禮,一切從簡。他娘極少出門走動,備受他爹喜愛珍視,因早產生下了賴冬青,身子落下了病根,加上雙腿受了寒,腿腳不甚靈便,只在自家院子里走動走動。他娘生得唇紅齒白,十指不沾陽春水,像是外面大戶人家里嬌生慣養出來的大小姐,只是不知為何獨獨嫁了他爹。 賴冬青像他娘,與他爹無絲毫相像之處,甚至有人猜測他并非他爹所生。這話傳到爹娘耳里,爹娘不愿嚼人舌根,更不愿聽到我們小輩在背后說人不是,狠狠教訓過后,又被拎到賴家登門道歉。 爹娘說,賴冬青是懂事孝順的孩子,而幼時的我,只覺得他是好看的男孩子。漸漸接觸過后,他又與我接觸過的同齡孩子不大一樣,帶著些許稚氣的成熟穩重,往往表露出來的卻是一股犟脾氣。福多被人欺負了,他會幫著福多出氣,卻絕不開口求饒。 自與賴冬青接觸過后,我常在家人面前夸耀他的英勇好義、聰明能干。直至阿姊嫁人了,我便不再當著家人的面提起他,甚至不愿再聽到他的名字。 如今聽阿姊無意中提到賴冬青,我心里不是滋味,也猜不透阿姊提起此人的意圖。 阿姊至今仍不知曉,曾有誰因她的出嫁而哭紅了雙眼。我曾對賴冬青哭訴不愿阿姊嫁人,賴冬青也紅著雙眼說了一句:“我也不想她嫁人?!?/br> 簡簡單單一句話,已讓我明白了所有。 他與我親近玩耍,只因我能向他傾訴阿姊的一切,他也能時常見到阿姊。 愛在心上口難開。 他曾體會過的痛苦滋味,遇上周彥華,我也實實在在地體味了一番。 我不敢與家人談起賴冬青,更不敢與阿姊談論賴冬青,我怕自己忍不住道出真相,怕打亂屬于阿姊那平靜的幸福。 賴冬青出了白水鄉,在外頭做起了珠寶生意,一身光鮮。他在此受了多年的氣,想來這鄉里該是沒了他留戀的東西了。 第4章 夜里提燈尋歸路 七月的上旬里,每到夜里,家家戶戶門前煙火繚繞,燒著紙錢的人們嘴里念叨著在陰間的親人,召喚著逝去的親人前來取錢物。每封包裹著錢財的白紙上寫上死者的生卒,這樣,燒去的錢財才會被親人取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