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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寄了封家書回來。說他那邊萬事安好,不必掛念?!绷钊菝蛑?,才忍住的笑意又蕩漾開來,低聲道:“我才沒有多掛念他呢?!?/br> “嗯,少夫人確實沒掛念?!彼喂妙h首。 令容深以為然,拿竹簽戳瓜吃。 宋姑話鋒一轉,輕笑打趣,“昨晚進去幫少夫人蓋被子,也不知是誰在念叨大人?!?/br> 昨晚她念叨韓蟄了嗎?令容臉上一紅,“定是你聽錯了?!?/br> “嗯,對?!彼喂玫吐曅χ鋈チ?。 令容狠狠戳了塊甜滋滋的梨rou送到嘴邊,將半盤瓜果慢慢吃完。 嘴上雖不肯承認,但對韓蟄的思念與日俱增,卻不是假的。尤其那日前往臥佛寺的途中被范自鴻攔著鬧了一通,那帶血的畫像實在令人心驚,她猜不出緣由,心里很是忐忑懊惱。范家背靠貴妃,手握軍權,并不好惹——前年除夕韓蟄帶她游燈時碰見行刺的事,就是當時的河陽節度使安排的,氣勢很是兇狠。 看范自鴻那天的模樣,跟她有仇似的,若當真尋麻煩,飛鸞飛鳳可不是對手。 那天回府后楊氏得知經過,也沒能理出頭緒,樊衡又畢竟是公差,令容想除掉那隱患,只能盼著韓蟄早日凱旋,回來坐鎮大局。 若她記得沒錯,出將而入相,韓蟄有了軍功,離相權會更進一步。 ——至于那暫時占著門下侍郎的范逯,在韓鏡和甄嗣宗的合力擠壓下,未必能熬太久。 這樣想著,心里又是憂慮又是期盼,午睡時迷迷糊糊地竟又夢見了韓蟄。 夏日天長,閑居無事,晌午悶熱之際,也唯有歇覺解煩。 珠簾半卷,芭蕉低垂,瑞獸香爐上淡香裊裊。躺在靠窗的美人榻上,窗口吹進來的風都帶著點熱氣,讓人愈發不想動彈。 令容從淺而漫長的睡夢醒來,腦袋里依舊昏昏沉沉。 信步走到側間書案旁,心里想著韓蟄,瞧見那封簡短的家書,想著也給韓蟄回一封。但夫妻雖也兩情繾綣,真要提筆,令容卻又不知該如何下筆了。 給金州的書信,她大多是寫日?,嵤?,顯然不好拿這些說給韓蟄聽。 若要提范自鴻那回事,韓蟄在前線對敵,正是吃力兇險的時候,不該為此分心。 若叮囑他保重身體,凡事謹慎,又顯得太刻意——韓蟄那六個字順理成章,她寫這些,卻總覺得干巴巴的。 直白訴說思念嗎?兩人的情分似沒到那個地步。 但思念確實是有的,韓蟄特地修書,顯然是惦記起了銀光院,她要試著留在韓蟄身邊,總不能掩飾逃避。 令容趴在案邊,對著空蕩蕩的信箋發呆,片刻后提筆—— 客行雖云樂,不如早旋歸。 她翹著唇角笑了笑,帶點打趣的意味。 …… 這封信送抵時,韓蟄已在徐州地界,跟河陰節度使陳陵合兵一處。 即便陳陵無力抗敵節節敗退,他仍是官職極高的節度使,且在河陰地界,哪怕曾被馮璋席卷而過,陳陵的權勢仍舊很難撼動。不過合兵議事時,因韓蟄力挽狂瀾收復了半個河陰,不止陳陵,連他手底下幾位將領都頗為心服,若有意見相左之處,韓蟄也能說服陳陵,按他的打算用兵行進。 中秋臨近,幾場雨后,暑熱的天氣總算收斂了幾分。 臨近黃昏,走在剛收復的城池,街道兩側有些房屋被損毀,隨處可見激戰后留下的血跡和斷裂的兵器。道旁的桂花樹長得茂盛高大,秋風過處,漸漸有香氣蔓延。 韓蟄住在州府衙門旁專為接待高官而設的客院里,一進門就見傅益走來,面帶喜色。 “韓將軍?!备狄嬉娏怂?,忙拱手行禮。 他比令容年長四歲,如今也才十八。 從前韓蟄新婚,在金州傅家看到他時,傅益還是個錦衣玉面、書生打扮的俊秀少年,雖腹有學識,對于朝堂世事,仍舊存幾分天真。 如今情勢折轉,伯府公子科舉高中,欣然赴任卻未亂賊所擒,眼瞧著百姓揭竿而起、官府無力壓制,從軍后又連吃敗仗,見識過種種昏聵無能,怎會沒有長進?那張俊秀如玉的臉龐曬得黑了些,棱角漸漸分明,經過這數月沙場征伐,在對敵時比韓征還出色許多。 此刻抱拳行禮,早已沒了舊日文雅謙和之態,只覺干脆利落。 韓蟄頷首,隨口道:“有好消息?” “收到了家書,得知家人安好,所以高興?!备狄婊卮?。 韓蟄“哦”了聲,腳步不停,往住處走。 傅益的家書,或是來自金州,或是來自令容。銀光院里那張嬌麗的臉龐浮上腦海,韓蟄不悅地皺了皺眉——他的家書遞出去已有數日,至今尚無音信,看來令容是寧可給傅益噓寒問暖,也不打算給他回信。 早知道就不寫那句可有可無的話了。 他有點煩躁,抓著桌上茶壺,將早已溫涼的水倒了兩杯灌下,才要往掛在墻上的地形輿圖走去,就聽外頭親信軍士稟報。 折身而出,軍士雙手將兩封信交給他,行禮而退。 韓蟄看信封,一封是韓鏡的筆跡,一封是楊氏的。 韓鏡的信寫得不長,因要緊機密的消息都是用旁的途徑傳來,這封信也只是勉勵之辭,叫他務必不驕不躁,穩中求勝,切忌急功近利。這后頭的意思韓蟄明白,看罷后記在心里,隨手在燭火上燒了。 楊氏的那封頗厚,韓蟄一摸便知,心中猛然一動,拆開來瞧,果然是信中有信。 展開素凈的松花箋,上頭小楷雋秀,是令容的。 客行雖云樂,不如早旋歸。 韓蟄看罷,沉肅的眼底不由浮起笑意,不知怎的就想起那回令容生悶氣,拿紙筆跟他吵架,最后抬眼含笑,帶些狡黠——她寫下那句打趣般的客行雖云樂時,必定也是那樣的神情,纖秀手指握在玉管,唇邊帶著淺笑。 在成為讓人聞風喪膽的錦衣司使前,他修文習武,也曾讀過不少詩書,過目不忘。 明月何皎皎,照我床羅幃。 憂愁不能寐,攬衣起徘徊。 客行雖云樂,不如早旋歸。 出戶獨彷徨,愁思當告誰。 想了片刻,前面四句清晰浮起,后頭的倒記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