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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著白襕衫、戴著書生巾,活像個偷扮書生的屠夫。 可周遭的人好像絲毫沒有注意到孩子頸項上的鐵鏈,也沒有注意到大漢手里的皮鞭,一個個都激動得小聲呼叫,催促前頭的人快些。 白水部看見這一幕,蹙起了眉頭:“好好一個孩子,怎么給他弄這么個鬼東西戴在臉上。又不是狗,栓什么鐵鏈!就算是他家奴仆,也太不慈了?!?/br> 李昀羲道:“你可憐他?只怕這惡人舍不得搖錢樹,你要買,他亦是不肯?!?/br> 白水部嘆息:“來,我們湊近些,看看再說?!?/br> 正在問卜的人是個三十出頭的婦人,布衣粗服,眉間愁苦,道是有玉釵一支不見蹤影,尋遍宅中不見,懷疑是小兒拿去戲耍,掉到了井里。小孩凝思一瞬,提筆寫道: “巧婦何須心忡忡, 豈有玉釵落井中。 前月拙夫贈越女, 高樓好伴海棠紅?!?/br> 這意思淺白,婦人聽了,也隨即明白,身子搖晃一下,臉色蒼白如紙。女伴連忙將她扶住,低聲勸道:“莫急,莫憂,阿兄他只是一時糊涂……” 婦人按住她手,止住她的話,付了錢,轉身就走出人群,女伴急忙跟上。 圍觀眾人早已看慣這等事,再度發出贊語:“真神鬼莫測之技!”“太神了!”“該我了該我了!” 就在這時,小桌前突然出現了一對淺淺含笑的少年男女。周圍密匝匝都是人,可誰也沒看清他們是怎么進去的。少女容光嬌艷,氣勢懾人,傲然有統馭臣下之態。她身畔的少年風姿清雅,皎如玉樹,氣息卻靜寂沉斂,仿佛只是襯托紅花的一片綠葉。 這些人在此處都已等得焦急了,可對著他們竟然說不出什么爭先爭勝的話來。有人暗暗說道:“要不是太過素凈,這氣勢,我簡直要以為是公主攜駙馬微服出來了?!迸赃叺娜嗣ψ鲃菡诹讼滤淖?,責怪道:“話可別亂說?!?/br> 這二人不是別人,正是胭脂和慕容春華。 第82章 詩卜 胭脂饒有興趣地看了看這個小攤子,笑說:“花奴,試一試?” 慕容春華便付了錢,對著那孩子微微一笑:“既然閣下能‘鑒人’,不如作首詩來,卜一卜我姑姑?” 戴著青銅面具的小孩眸光轉動,望向胭脂,似乎愣住了。大漢不耐煩地用鞭尾掃了他一下,小孩才驚跳一下,向他點點頭,喉中發出嗬嗬的聲音,似乎不能說話。 胭脂怒瞪那大漢一眼。 大漢悻悻然放下鞭子,言語督促道:“銅猴,你快些!” 那被稱作“銅猴”的孩子眼里一閃,出現了淚光。他迅速垂下頭去,深吸一口氣,龍飛鳳舞地寫道: “汴京城里牡丹新, 國色天香動鬼神。 生平不見謫仙面, 忽疑子是天上人?!?/br> 這孩子不知什么來路,竟然能一口道破她行藏! 胭脂眼色一沉,看著他,又看看大漢,不知該問些什么。 圍觀的人都笑了:“夸得好,夸得好!”“哈哈哈,小小年紀,倒曉得說小娘子的好話!”“我得抄了去,給我的卿卿也捎一份!”“去你的別跟我爭,我還要念給玉娘聽……” 胭脂和慕容春華互看一眼,不動聲色。 正猶疑間,白水部攜李昀羲已經擠到了慕容春華身邊。白水部拿起這首詩看了看,笑道:“胭脂,這首詩用來配你,可真是絕了?!彼锰骄康哪抗饪聪蜻@孩子,戴著青銅面具的孩子也看向了他。他看到白水部,還未怎樣,可一眼看到挽著他手的李昀羲,便渾身一顫,低下頭去。 李昀羲見他這樣,冷冷一笑,分出一絲神念,探入他心念五蘊之中,但見里頭一團混亂,只有偶爾閃過的亮光還有清晰的片段。怪哉。她蹙了蹙眉。這“銅猴”是被人銷了記憶,還是天賦異稟,能夠隔絕她的窺探? “這樣吧?!崩铌吏藫u了搖白水部的臂膀,低眉淺笑,“他既會鑒別人物,看看你這個妖怪也好?!闭f著她就放下了錢,朗聲道:“一兩首詩準也作不得數,小郎,你看著這個人,再作一首來!” “銅猴”提起筆來,筆尖在紙上虛懸。他抬頭又看了這個明媚的紅衣少女一眼,猶疑不定。 見那執鞭大漢又要怒目呵斥,白水部忙朝他擺手,說,“慢慢想,不急?!?/br> “銅猴”一驚,墨汁凝聚成滴,啪地落下。筆尖再不猶豫,迅疾按上,劃出瀟灑流利的墨痕—— “人間清絕冰雪容?!?/br> 這一句落下,白水部已經臉紅窘迫,輕扯李昀羲衣袖想悄然離去。李昀羲卻掐他一下,輕道:“看著?!?/br> 下一句已經來了:“射日光華橫太空?!?/br> 白水部的臉已經紅得不能看了。李昀羲看著他,輕笑出聲。 “銅猴”筆走龍蛇,一氣寫了下去: “翻云卷海如霹靂,輝天耀世若彩虹。 琉璃心外無塵穢,生死海上有真龍?!?/br> 看到“龍”字,白水部雙目一閃,看向胭脂。兩人眼中俱有驚疑之色。 “銅猴”一口氣不停,縱筆游騁。區區一支毛筆劃過白宣,隱然似有千鈞之力: “若問仙鄉何處是,便在市陌蓬塵中?!?/br> 筆落,意未盡。 “銅猴”長吁一口氣,輕輕擱筆,端詳著紙上斑斕云煙,似乎對字和詩都比較滿意。然后,這個孩子雙手捧起詩草,躬身一禮,呈給了白水部。 白水部有些受寵若驚地接過,端詳著上面的字,胸中若有熱流涌動:“小郎目光如炬,腹有詩書,書法大有士子之風,作起詩來又有鰲擲鯨吞之句,如何落到這般……”說到這里,他背后被人一拍,頓時收聲。 李昀羲收回拍他的手掌,含笑道:“果然神準。小郎絕技,讓人佩服。不過我才過來,這兩首詩還試不得小郎深淺,請為我作一首來。你若說得清我的來歷,我才服你?!?/br> 大漢見多了這樣來試探的客人,反正都是給錢的,他恨不得越多越好,忙哈哈笑道:“小娘子真會說笑。你盡管試,這銅猴別的沒用,干這事兒確是一等一的高!” “銅猴”卻不去握筆,只是定定地看著這紅衣少女。 “昀羲?!卑姿啃÷暤?,“怎的為難起他來了?累他吃鞭子怎么辦?” 李昀羲輕道:“你還打著救人的主意呢,怎能不試探清楚,萬一救了個不該救的回來呢?至于鞭子,你看?!彼职抵复鬂h身后一個頭纏藍布、身穿白襕衫、脖子上戴著藍琉璃數珠的胡人?!白詴腥舜虮Р黄??!?/br> “他?”白水部順著她手指方向看去。這人四十來歲,黑發高鼻,容貌與中原人沒什么兩樣,但一雙眼睛卻是迥異他人的清湛碧色,正悲憫地看著這戴著青銅面具的小孩兒。 “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