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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時水泡沸滾,白秀才“嗷”地一聲竄了出去。謝子文也被燙得不輕,連忙拔出簪子,合十道:“對不住,對不??!”他再次把簪子放進湖里,這回,湖水變成了宜人的溫度。 兩人洗掉身上頭上的泥,把身上的衣服也搓了幾把。白秀才提起一件白衣,一件黃袍,迎風一抖,水珠飛散,衣服瞬間就干了。他先穿衣出來,打量著這片幾乎被毀的林子,啞然失笑,兩手一張,幾條水龍從他身后飛出,將大樹一一扶起。 謝子文抱怨:“我還沒泡夠呢,你怎么把水抽走了!”他也披衣出來,念個覆土之訣,泥土漲高,重又蓋住了林木的根系。若有旅人路過這片松林,只怕會奇怪,是什么人那么閑,竟把這些松樹一棵棵拔起來又種了一遍。 白秀才哈哈一笑:“還好,總算沒造孽?!?/br> 謝子文赤腳跑進土地廟,拿布包了雜物拿出來獻寶,興沖沖地說:“你看,這是一個過路的遼人留下的契丹雙陸。這里還有副圍棋,白子都是貝殼,黑子都是摩挲石,是不是很有意思?我還有個本子,把平日里好多人稀奇古怪的愿望都寫了下來,包你看了笑破肚皮!”白秀才還餓著,興致缺缺。謝子文轉了轉眼珠,提議道:“我這土地廟又破又小,不如我們去五瘟廟,我請你吃大餐!” 白秀才忙道:“好??!” 兩人走了不遠,果然見了一座五瘟廟,內外修飾精潔,五瘟神前的供桌上燃著長明燈,擺著幾大盤頂好的糕點瓜果,地下還鋪了一張紅線軟毯。謝子文大大咧咧坐在紅線毯上,輕車熟路地伸長手,從供桌上拿了個胖大石榴剖開,剔下石榴子丟進嘴里。 “喂!”白秀才無語了,罵道,“吃你一個冷硬炊餅,惱成這樣!你吃別人的,倒是習慣得緊嘛!” “那怎么一樣?!”謝子文哼道,“近來瘟疫橫行,五瘟廟四時瓜果,香煙不斷,這點子東西算什么?我那兒冷冷清清,難得有人上供,自然要倍加珍惜!” 做土地做到這份上也可憐。白秀才替他嘆了一聲,不客氣地拿了個更大的。 兩人風卷殘云一般,把供案上的荷包白飯、油蜜炊餅、棗糕、黃糕糜、各色果子都塞進了肚子。白秀才撐得不想動。謝子文新得了朋友,滿心歡喜,從香爐里拔了支香道:“快起來同我磕個頭,叫我大哥。我們結拜兄弟,以后就可以大殺四方,所向披靡!想想就好威風??!” 白秀才剛才還攤在毯子上,聞言便坐起來問:“啥?剛才打架,贏的好像是我吧?憑什么你做大哥?” 謝子文叫道:“什么你贏?那是平手!還虧得我讓你!再說了,我可是神仙!” “屁大的神仙!”白秀才翹腳嘲道,“我可是已經混出名頭的大妖怪了!” 謝子文眉一挑:“那再去打一場?!吃飽喝足,正好松松筋骨!” 白秀才把他的布包撥拉過來:“武斗過了,正好文斗。雙陸還是下棋,敢不敢決一勝負?!” 謝子文忙把黑白棋子抓過來:“下棋!” “哦?”白秀才看了他一眼,“輸了的話要叫我大哥?!?/br> “就你?”謝子文搶了黑子,啪地丟在角兒上,“來!” 他執黑先行,成竹在胸,一開始布局便大大占優。白秀才一副懶洋洋的樣子,見他落子,便隨手落子,一會來個小埋伏,一會又斷在讓他難受的地方,卻也不怎么凌厲。兩人越下越快,落子之聲丁丁不絕,很快棋盤上就被黑子白子覆蓋了一半。白秀才漸漸扭轉頹勢,追殺他的大龍。謝子文滿盤尋找劫財,卻被他逼得太緊,不禁直拍額頭。他勉力支撐了十幾回合,終于敗下陣來。 白秀才哈哈大笑:“小弟,快叫大哥!” 謝子文叫道:“有說是幾盤定輸贏嗎?這盤我眼看就要贏了,都怪我大意!再來一盤!” 白秀才一抬下巴:“我祖父愛棋成癡,我是自幼摸棋的,對棋比詩書還熟呢!你的棋力我已經知道了,下幾盤都一樣,你干脆點認輸罷!” 謝子文哇哇叫道:“豈有此理!”他把棋盤上的子一掃而落:“再來!不來是小狗!” 白秀才拈起一顆摩挲石:“好!來!”說著,他隨手將棋子往棋盤上一丟:“亂扔的,讓你一子?!?/br> 謝子文怒道:“好哇,你輸定了!”他打疊起十二分精神,叼起一塊棗糕,瞪著棋盤開始落子。白秀才依然隨手應對。謝子文果然擅長布局,下到中盤以后,誰都能看出他大大領先。白秀才原本四仰八叉躺著,只伸過一只手陪他下,這會子也坐了起來,凝神看著棋盤。 謝子文漸漸得意:“看到沒,我棋力不輸你吧!剛才那盤是我讓你!” 白秀才沉默不語。 謝子文冷不防又吃了他一大塊棋,笑:“你還行不行了,是不是還沒吃飽?” 白秀才冷著臉不理他。 “哈哈哈,來來,先叫我一聲大哥聽聽!”謝子文終于開始手舞足蹈了。 白秀才巡視棋盤,發現了一個可做手腳的地方,不動聲色和他對招。幾回合后,他在對方的空里活了一點,反而贏了。 謝子文瞪大了眼睛。 白秀才好整以暇地抱臂看著他:“不服氣是吧,奉陪??!” 都說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謝子文很順當又輸了第三盤,倒地在毯子上滾了又滾,捶地假哭,鬧著要五十局定輸贏,白秀才也應了。 接下來的戰局一局比一局慘烈,謝子文一回比一回輸得快,卻死犟著不肯認輸。 兩人下棋都是以快打快,不假思索,饒是如此,下完第十二局,也到了第二天天亮。 這一局是白秀才平生得意之局,贏得尤其酣暢淋漓,連斬謝子文兩條大龍,一砍四切了西瓜。 謝子文下死力要在這盤翻身,妙手迭出,沒想到依然敗北。這一輸,他也xiele氣,頭往棋盤上一栽,埋著臉不肯起,嚶嚶嚶哭起來。這回是真哭。他在土地廟擺棋盤,不知捉弄了多少旅人,還贏過東西,有好多年沒輸過了。 白秀才安慰他說:“不是還剩下好多盤沒下么?來日方長,你慢慢再練個十年,興許能贏我一盤兩盤的?!?/br> 謝子文捶著地,哭得更厲害了。 白秀才無奈道:“排行什么的,我也不在乎。不過認你做大哥,我肯定不答應啊。要不我們扯個直,彼此叫名字好了?!?/br> 謝子文擦著臉爬起來,不情不愿地說:“也罷。先這樣吧?!?/br> 兩人面朝廟門外的青天跪下,磕了三個頭。 白秀才看向他:“我白鐵珊今日與謝子文結為兄弟,禍福與共,誓天不負?!?/br> 謝子文一拍胸脯道:“今后你就是我謝子文的兄弟啦!你做好人,我便為你兩肋插刀,赴湯蹈火,萬死不辭;你若做了什么不仁不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