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進來他還敢放你進來！”

    走廊上的阿城惶恐地豎起了耳朵，隨時準備進去聽命令。

    “雪顏，你我之間的事，何必難為手下混飯吃的人。這個阿城對你是很忠心的，冤枉他就可惜了?！?nbsp;尹正霏為阿城說了公道話之后，不等邀請，自己坐下來，接著說道：“我有大事跟你談?！?/br>
    姚雪顏沒好氣，不過聲音明顯降下來說：“我上次已經說過了，你的諾言一文不值。你有這個好心，到街上另外找個女人去做好事?！?/br>
    她不等尹正霏答話，又刻薄地加上一句：“炙手可熱的老板，找個女人不是難事吧?！?/br>
    尹正霏不理姚雪顏的挖苦，平靜而嚴肅地說：“我要說的是女兒的事。我跟你二十多年前有一個女兒?！?/br>
    姚雪顏變了臉色，挑著眉毛怒斥道：“少跟我胡說八道！你也配？！”

    尹正霏并不生氣：“我這幾個月做了點私家偵探的工作。我已經找到了我們當年的房東劉mama，她證實了你搬走的時候已經大腹便便快要生產了，當時是我們分開之后半年；我還在圣馬利亞女中和圣約翰大學查到了一個叫姚念慈的女生的生日，她的生日就是你從劉mama那里搬走之后不到半個月?！?/br>
    他不顧姚雪顏大驚失色，干脆一鼓作氣把話說下去，聲音依然平靜：“我到重生洋行見過了念慈，她就像是你當年的影子?！?/br>
    姚雪顏恨恨地說：“她不是你的女兒，是我一個人的。二十多年這個可憐的孩子都沒有父親。因為沒有父親，她受盡了歧視?！?/br>
    尹正霏懺悔地說：“雪顏，你可以恨我，但是要給我一個機會，補償念慈?！?/br>
    姚雪顏冷冷地說：“我剛說了，她不是你的女兒，是我一個人的。你跟我們母女一點關系也沒有。念慈失去的，是補償不了的?！?/br>
    尹正霏留下眼淚說：“雪顏，我在你面前是有罪的。但是那個孩子身上流著我的血，你我都不能否認這個事實。你不要我，我不能強求，我只求你幫我跟女兒相認。我不能找回她過去失去的，但是可以豐富她以后的生活。她不是還沒有出嫁嗎？我給她準備體面的嫁妝。我沒有其他子女，我現在所有的一切，以后都是念慈的?！?/br>
    姚雪顏嘆嘆氣，聲音很虛弱：“你說得多么動聽啊，比當年哄我的時候還要動聽?？墒悄惴e過什么德？為什么我要讓你如愿？”

    到底是女人，提到往昔受過的委屈和痛苦時，姚雪顏的眼淚就不聽話地流下來了。為了掩飾自己的脆弱，她把胳膊撐在桌子上，用手擋著臉，對尹正霏說：“你出去，以后不要再來煩我?！?/br>
    但是尹正霏站起來走到門邊上，輕輕把門關上后，又回來坐下了。

    走廊上的蘇順城見門關上了，將信將疑地走到門邊聽動靜，一時沒有什么聲音，他就又站遠一些。他想了想，自言自語地“噢”了一聲，像是明白了里面是怎么回事。

    尹正霏默默看了姚雪顏片刻，才開口說：“雪顏，這么多年你受委屈了。你不簡單，了不起，把念慈養大，還讓她讀了大學。我的確不配跟你相提并論。把念慈的事情辦好之后，如果你不想見我，我不會再來煩你?！?/br>
    姚雪顏反問他：“念慈有什么事情要你去辦？”

    尹正霏一時語塞，他想了想反問回去：“我看念慈是個美人胎子，可是二十幾歲了還沒有出嫁，你沒有想過原因嗎？如果她有個體面的父親，她的機會是不是會好很多？”

    姚雪顏沉吟不語。尹正霏知道她動心了。

    “你跟念慈談談吧，然后安排我們大家一起見個面。這是我的名片，隨時打電話給我都行?！?nbsp;尹正霏趁熱打鐵把話說完，把一張名片塞到姚雪顏手里。

    尹正霏看姚雪顏沒有對名片撒氣，覺得事情已經成功了一半，就站起來告辭：“那我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你有什么事，如果我能幫上忙的話，一定盡力?！?/br>
    姚雪顏看看名片，看看已經要走的尹正霏，面無表情地說：“走好?！?/br>
    見尹正霏開門出去，走廊上的蘇順城笑笑說：“尹老板要走了？我送你下去吧?！?/br>
    “蘇經理太客氣了，我自己下去就好了。放心，姚老板不會罵你的?！?nbsp;尹正霏的事情大有進展，他高興地對阿城揮揮手，腳步輕快地走了。

    蘇順城走進姚雪顏辦公室，見老板神色平和，就笑著探問：“雪姐，尹老板的事情，談得還順利？”

    姚雪顏淡淡地說：“還好，雖然不是我想要的，但是也沒有壞處?！?/br>
    阿城見她無意多說，就識趣地附和一句：“那就好。我先下去了?！?/br>
    姚雪顏每天半夜回家，中午起床，平時跟女兒都說不上話。她叫周媽告訴念慈這個禮拜六不要出門，中午她起床以后有事情要談。

    禮拜六，孝慈又是不在家，午飯的時候，餐桌上只有母女二人。姚雪顏問女兒：“念慈，有個叫尹正霏的人，去洋行找過你？”

    念慈明白mama今天要說什么了，她裝作不在意的樣子說：“是的，幾個月之前。我都忘記了?！?/br>
    “他跟你說什么了嗎？”姚雪顏探問道。

    “不記得了。額，好像他是什么報的新老板，我以前的老板秦老跟他認識?！蹦畲裙室獗苤鼐洼p地回答。

    “，最近很紅火的，發了兩個關于梅慕蘭演出被抓的號外?！币ρ╊佉贿呎f，一邊看著女兒的反應。

    “哦，我沒注意?！蹦畲纫妋ama盯著她看，岔開話題說：“mama最近生意還順利嗎？”

    “念慈，今天mama不跟你說生意的事?！币ρ╊仌r間不多，她馬上把念慈拉到正題上來：“mama要說的是你的父親。就是那個——我看你已經猜到了——尹正霏?！?/br>
    念慈放下碗筷：“mama，我吃好了，先回房間去了?！?/br>
    姚雪顏想阻止女兒，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么好，默默看著念慈進房間關了門。她一肚子心事，沒什么胃口。

    二十幾年前，一個冬天的深夜，從歌舞廳下班的姚雪顏在她租的小房間的樓梯下發現一個人影，凍得縮成一團。她本能地想繞過這個人上樓去，但是這個人用一只無力的手抓住了她大衣的一角，用虛弱的聲音哀求她：“給我一口熱水喝，給我一口熱水喝?！?/br>
    姚雪顏害怕地說：“你快放手！快放手！我給你拿水去?！蹦侨艘凰墒?，她急忙往樓上跑。

    進了她的房間之后，她還驚魂未定。想了想，覺得剛才那個人不像有惡意，而且像是不行了。她動了惻隱之心，從房東放在廚房的暖水窩里倒了一杯溫吞水，下樓去。

    姚雪顏蹲下去，推推那個快凍僵的人，他還有反應，但是動不了了，只能睜著眼睛奄奄一息地看著她。姚雪顏把他的頭扳起來靠在自己身上，把水喂給他，聽著他的呼吸慢慢強了一點，然后聽到他虛弱的兩個字“謝謝”。

    姚雪顏把他放下，上樓去，又想想，拿了一床被子下樓去，給那個人蓋在身上。那個人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