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尚任倒抽了一口氣，差點沒叫出聲來，還好想到了鐘氏在，硬是給咽了回去。

    不過，后面那么大的動靜，鐘氏耳聰目明的，豈會聽不出來，微微一笑，夫妻恩愛兩不疑，韋尚任與韋夫人的感情，鐘氏早有耳聞。

    韋夫人道：“如今天下還能有比之前還大的事不成，你怕什么？”

    顯然上次的事韋夫人也是知道的，事情都翻篇了韋尚任才怕，是不是太晚了。

    “你還看不出來，不管是陛下，還是這位，都不是省油的燈?！表f尚任跟夫人小聲地嘀咕，跟著鐘氏的后頭。

    韋夫人給了他一個你才知道的眼神，韋尚任……

    “長安城是陛下督建，我有幸看過陛下繪出的圖紙，不過還是不及親眼見到實物時，感于高明的建筑手段之高明?！辩娛弦宦纷邅?，突然稱贊了高明，韋尚任一頓，連連點頭，“高大人確實厲害，督建的手段堪稱當世一絕，臣亦佩服?！?/br>
    鐘氏微微一笑，“冀州地處偏僻，昔日被稱之為蠻夷之地，誰能想到就是這樣的蠻夷之地，竟然藏了那么多的人才?！?/br>
    “如通直先生，高明，玉成……”鐘氏將那天下聞名的人一一點來，韋尚任道：“還是陛下有識人之能?！?/br>
    千里馬常有，伯樂卻不常有。人才天下不缺，缺的恰恰是那識才之人。據他所知道，姜參也好，高明出罷，都是楚昭發現的。

    很多人說楚昭的運氣好，遇上的都是能士大儒，只是，難道碰到能士大儒的就是只有楚昭一人？他們沒能認出能士大儒，沒本事讓他們為自己所用，便是無能。

    “當初，你為何選擇到冀州？”鐘氏話鋒一轉問于韋尚任，韋尚任一頓，鐘氏繼續道：“當初阿昭返回舊京為阿兄報仇，以一女而挑四王自相殘殺，后來她來信說已將你說動往冀州來，當時我與大郎都大吃一驚。先生善斷之名天下皆知，先生出于世家，不染塵埃，我與大郎都對先生推崇有加，但是我與大郎從來沒有想過有那么一天，能夠讓先生到冀州相助?！?/br>
    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鐘氏說起來并不顯得有什么難以啟口，當然也表露當初她知道韋尚任答應到冀州時的不可置信。

    韋尚任憶起當初與楚昭的會面，感慨道：“那時只是覺得，陛下雖然年幼，更是女流之輩，卻敢做敢當，坦坦蕩蕩，天下男人無能出其坦蕩者，故不禁猜測端敬皇帝亦如陛下一般?！?/br>
    一個不染塵埃，不愿與世家之人同流合污的人，特別就喜歡楚昭的坦蕩，直白。

    “我得說一句實話，大郎并沒有阿昭那般的坦蕩?！辩娛虾苁侵锌系卦u價她的一雙兒女?！盎蛟S，如果大郎還在，他未必能做到阿昭現在所做的一切?！?/br>
    對于這一點，韋尚任雖然心里也有同樣的念頭，又怎么敢說出口。

    “陛下與端敬皇帝皆是人中龍鳳！”韋尚任又不是善于說謊的人，不能直接評價鐘氏說的話對與不對，夸了他們并不假。

    鐘氏何等人物，哪怕聽不出韋尚任這話外之意，勾起一抹晦暗不明的笑容，“我生的孩兒，我比你更清楚?！?/br>
    韋尚任更不敢接話了，楚昭不好糊弄，敢情是從根子上養成的。

    跟了一個從小就不好糊弄的娘，只會青出于藍。

    “你可看出了阿昭的用意？”鐘氏突然又轉了話題，韋尚任又不傻，一下子明白了鐘氏的意思，難掩驚訝。

    鐘氏面對韋尚任不可置信的目光，“怎么，覺得你的陛下，不會有這樣的為臣之心？”

    韋尚任趕緊的搖頭，“臣無此意，只是……”

    “只是你想不明白，阿昭為什么幫你？”鐘氏很明白韋尚任的意思，將他要說的話都說了，韋尚任點了點頭。

    鐘氏道：“你待阿昭一心一意，至公無私，為臣如你，天下僅有。你能待大昭如此，待陛下如此，陛下也能如此饋你?！?/br>
    “你已為天下稱頌之公，于世家中聲名更顯，你心中無私，為天下，為萬民，你做了你認為該做，當做的事，阿昭只是將你無私所為的事讓天下知道，于她不過是舉手之勞，比起你做的事，孰輕孰重？”鐘氏直問韋尚任，韋尚任已經完全呆住了，“陛下，陛下讓臣除服而去，正是讓天下人都看到，臣做的事？”

    “自然。難道你覺得阿昭會辱她的宰相？”鐘氏反問韋尚任。

    “不，不，不，臣從未如些猜測陛下，臣知道，陛下心懷天下，絕無挾私報怨之心?！表f尚任之前就從來沒有懷疑過楚昭讓他除服離開禮部是為辱他，但是他也從來沒有想過，楚昭是在幫他，為他正名，讓他做的一切都公諸于眾。

    在楚昭看來，做了好事不留名的是雷鋒，她大昭的臣子，愿意為了百姓而舍官位，更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相位，正是說明了大昭的風氣。就算韋尚任不求他人所知，她也要讓天下人都知道。

    “陛下，陛下……”韋尚任有些哽咽，為臣者，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楚昭一般會念臣恩，念臣之心的君王，何其難得。

    “如今的大昭雖然已經慢慢穩定，你正值當年，你就當真甘愿致仕在家，荒度余生？不愿再為大昭，為懂你的君王盡心盡力？”鐘氏趁熱打鐵地問，韋尚任忙道：“臣自是愿意為陛下肝腦涂地，死而后矣。只是臣更不能為難陛下?！?/br>
    楚昭當日既然說了要他以相位而換鬧事舉子的前程，他換了，此時倘若他再爭相位，不是讓楚昭為難嗎？

    “難道你就不能再做為大昭，為陛下之事，再得相位？”鐘氏可沒有讓韋尚任想辦法讓楚昭改變主意，召他再出入朝的意思。

    韋尚任一頓，鐘氏道：“大昭用才，任相，皆以為國之功，為民之能而用，之前你能讓阿昭任你為相，叫天下無人敢有爭議，如今你就不能？”

    果然是一葉障目，韋尚任是用相位換了鬧事舉子的前程不錯，但是，他如果再為大昭立功，難道就不能再出閣入相了？

    “臣謝娘娘點醒?！表f尚任拜謝于鐘氏，鐘氏微微一笑，“大昭，非阿昭一人能撐起，如韋相之能，當盡而用之，陛下也盼韋相再入朝?！?/br>
    言外之意，韋尚任立刻懂了，敢情鐘氏此來，不僅是鐘氏想來，更是楚昭盼著她來。

    想到這里，韋尚任不禁淚滿盈眶，但遇伯樂，千里馬唯愿一生盡心盡力，雖死無悔。

    “臣必不負陛下與娘娘所望?！表f尚任跪下與鐘氏一拜，韋夫人也跟著跪下，鐘氏忙道：“快起來，快起來?！?/br>
    韋尚任抹著淚著鐘氏道：“請娘娘轉告陛下，臣此生必為大昭，為陛下，肝腦涂地，永不失本心?！?/br>
    本心吶，一個人，能保持本心不失，何其可貴，鐘氏點了點，“我一定會轉告陛下的?！?/br>
    應了一聲，韋尚任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