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搖曳，整個屋子都靜悄悄的，我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他不坐，我也不能坐，我低著頭，但我能感覺到他在走近。

    半晌，他的聲音自頭頂傳來。

    “薄然?！彼形业拿?，輕緩而低沉，不同于往日的溫潤。

    我盯著他衣服上的五爪金龍，又聽得他道，“抬頭?！?/br>
    我抬頭對上他的眼睛，那里深邃如海，有我看不懂的波瀾。

    被這樣英俊的人看著，一點都不臉紅心跳是不可能的。

    我決定開口打斷這種曖昧而尷尬的氣氛，“皇上，可要安置?！?/br>
    說完我就我的智商定是被狗吃了，這話怎么聽都像是在暗示著什么。

    他果然笑了，“然兒若想，也無不可?！?/br>
    當時我在想，這種帝王的溫柔，他是信手拈來還是有那么點不同的，待我。

    后來回想起來，也許那個時候我就有了那么點期待，又或者，從那個雷雨夜他帶著疲憊的聲音說，朕只是躺一會，而我有片刻心疼的時候，那君王之愛，我便逃不過了。

    那夜他說了很多話，我記得最清楚的是他貼在我耳邊說，“薄然，朕心悅你，是男子對女子的那種喜歡?！?/br>
    他還說，“然兒，你不用那么快告訴朕答案，朕要你的真心?！?/br>
    恍惚里，我做了一個夢，夢里曼娘依舊是意味不明地笑，她說，“薄然，你雖看似冷情，實則心里有一把火，燒起來的時候，容易傷到自己?！?/br>
    轉醒已是日上三竿，我看了看婉上的手釧，上面綠珠子里頭已經空空如也。

    宋祁，你可知道，向來真心，是要用真心換的。

    錦屏為我挽起窗幔，“娘娘，怡和殿那邊，皇上傳了話，今日不必去請安了?！?/br>
    “我餓了，備早膳吧?！?/br>
    “諾?！?/br>
    我腦子里卻不停地翻著那些帝王心計，只覺得四周是一張又一張的網，只那些女人就算了，如今宋祁也來搗亂，真是煩得很。

    墨離端了杯奶酪茶進來，面上不知是喜是憂，“娘娘，李公公來了?！?/br>
    又來？

    但我不能把人趕回去，宋祁想寵，我又不能把他的柔情蜜意一把推開，只得無力道，“快傳吧?！?/br>
    小李子依舊閃著小虎牙，“奴才參見娘娘，請娘娘安?！?/br>
    他手里空空如也，看來不是來送東西的。

    我抬手示意他起來，“辛苦李公公，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

    “皇上請娘娘去乾元宮呢?！?/br>
    我心下起疑，這個時辰，應當還沒有下朝。

    小李子又討好道，“皇上一早就吩咐下了，娘娘去了便知道了?！?/br>
    “勞煩李公公等一下，本宮換身衣服便去?！?/br>
    ·

    上朝的地方在乾元宮前面的正元殿，宋祁還未下朝，整個乾元宮都是靜悄悄的。

    妙語帶著我進了正殿，并未停頓就進了內室，我還未說話就見案上放了幾套民間的服飾，突然想起昨日宋祁的那句“也不是不可以”，莫非他要帶我出宮？

    思量間外間已有了悉悉索索的聲音，宋祁自外面進來，“挑一件換上罷，今日帶你出宮?！?/br>
    我莞爾一笑確是真的歡喜，挑了一套鵝黃色的裙裝環顧了一下四周，很為難地看著宋祁。

    這里是皇帝正正經經的臥房，可沒有女子換衣服的地方。

    但是宋祁沒有領會我的意思，他挑了挑眉，“若不喜歡改日再著人做幾套?！?/br>
    我確定他看出了我的意思，只是裝著不懂，然后自顧自地脫起了朝服。

    我輕輕地磨了磨牙，睡都睡了，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么？便任由妙語替我換了衣裳，又挽了個民間的婦人簪，轉過頭看見宋祁已是換了一身尋常富貴公子的長袍，看著我笑意盈盈道，“走吧?！?/br>
    走的是后門。

    乾元宮居然有后門。

    那很小的一扇門，宋祁走的還頗為熟練。

    后門口停著一輛馬車，宋祁伸手扶我，我沒做他想就著他的手爬上了馬車，掀開簾子卻是一愣。

    感情還有幫兇。

    宋祁的聲音自我耳邊傳來，“這是安王?！?/br>
    安王本是吊兒郎當歪在一側的，見了我騰地坐了起來，頭一下子又磕到了馬車上，“嗷”了一聲捂著頭，“見過薄昭儀?！?/br>
    他如何認得我？我來不及細想，扯出一個笑，“見過安王?！?/br>
    宋祁坐在中間，我和安王面對面坐著，馬車里的氣氛說不出來的詭異。

    安王一開始還老老實實坐著，過了一會突然凝神盯著我看。

    但我不能說他冒犯，因為他的眼神無辜且真誠，還帶著點疑惑。

    終于在宋祁越來越黑的臉色中，安王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這一聲哦九曲十八彎，而后興奮地兩眼冒光，指著我道，“你就是…”

    “宋勻?！彼纹罾渲曇?，危險地喊了一聲，宋勻立馬打住了接下來的話。

    就是什么？他想說什么？

    我捏著自己的手指微微蹙眉，這兄弟兩個都怪異得很。

    馬車走的不緊不慢，我想問問宋祁我們要去哪里，張開嘴卻不知道該如何稱呼，難道真的去吃醬香鴨？

    慢慢地外面有了嘈雜的人聲，我將簾子稍稍掀開一點，發現早已經出了宮城，走在街道上了。

    這般純粹的煙火氣，已是離我很遠了。

    “嫂嫂可是餓了？現在還沒出皇城，容易被人認出來，等會就可以吃東西了?！?/br>
    我聞得安王的稱呼一驚，剛想說話就聽宋祁道，“昨日不是還說要吃醬香鴨？等會使人去買?！?/br>
    他使的不是別人，正是安王殿下。

    安王讓馬車停在了街角，問了我醬香鴨的位置，在宋祁涼涼的目光中，敢怒不敢言，苦著臉朝街尾走去。

    我挑開簾子看著安王的背影，眼里不自覺流露出了一點羨慕，他這樣的性子，宋祁，大約是個好兄長吧。

    “若是想，等會也可以下去走走?！?/br>
    我笑了笑，“不過是街道而已，妾身又不是小孩子?！?/br>
    他盯著我看，我只好再找些話題，“爺等會也可以嘗嘗那醬香鴨，在這朱雀街是有名的，雖是小攤小販，卻極為干凈?！?/br>
    他還是不做聲，半晌后嘆了口氣，拍了拍身邊的位置，“坐過來些?！?/br>
    我眨了眨眼睛，依言挪了過去，聽得他道，“叫我什么？”

    我一愣，脫口而出道，“爺？”

    “再想，若叫不對，等會的醬香鴨便不必吃了?！?/br>
    我回憶了昨晚至現在他的癡情做派，頓了頓不確定道，“夫君？”

    他勾唇一笑，揉了揉我的頭頂，“娘子真是蕙質蘭心?！?/br>
    我被他這一聲娘子亂了心神，夫與妻，這么尋常的幸福，于我是奢求，于他，大概也是吧。

    “以后私下無人的時候，也這么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