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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御用的匠人,地位也不會高到哪去,不但脫籍十分困難,且不得參與科舉考試進入士流,多數匠戶基本世世代代為匠,鮮少有特例。 冬至如果只是在這小縣城里做買賣,家中仍舊置田,其實算不得匠籍,仍舊是民戶,可一旦去了造辦處,那就是妥妥的匠籍了,想要脫離出來,很難。他至今記得給綠竹的承諾,想要讓她做秀才的娘,自然不愿意去造辦處了,何況,京城居大不易,造辦處里頭也有許多競爭,哪里是那么好混的? 周師傅知道他的想法,便也沒勉強他,畢竟,就是他自己,看著自家讀書出色的孫兒,也后悔入了匠籍。 張靖倒沒想到戶籍上頭去,聽他這么一說,也沉默了。張荀讀書比他有天分,從小張靖便被教育著事事以哥哥讀書為先,其實,他又何嘗不希望讀書讀得好的是自個呢?如今,他是沒辦法了,可也寄希望于子孫后代。 最后,他深深地看了冬至一眼,沒再說什么,轉了話題,“對了,你的刨子借我用一用?!?/br> 見他不再追著自己,氣他不爭氣,冬至松了一口氣,笑了笑,“喏,在那里,自己拿吧?!?/br> 轉眼,一月又過,自從踏入六月,綠竹和徐婆子每日便大開著門,在屋檐下坐著,朝門外張望,期盼著冬至的身影出現。 興許是受到了感染,被抱著的春生也偏了偏頭,黑眼睛盯著大門看。 宋氏上門來看他們時,看到的便是這么三雙黑黢黢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自個,除了春生咧著一個無齒的笑,朝她啊啊地叫喚,另外兩個的眸子可是失望地黯了黯。 她嘴角一抽,打趣道,“唉喲,瞧瞧,不歡迎我呢!” 話雖如此,腳步卻不停地走上前去,朝綠竹伸出手,“來,讓外婆抱抱,看是不是又重了?!?/br> 綠竹伸手將懷里的春生遞出去,宋氏手上一沉,笑開了,“哈哈,胖小子又重了,看來沒少喂飯?!闭f著親了親春生小胖手的rou窩。 聞言,綠竹臉頰一熱,紅了,春生現在還不能吃糊糊,喂飯,不就是喂奶么。 宋氏見了,笑意更深,“瞧瞧,娃都生了,臉皮還這樣薄,看來是你阿奶和冬至對你太好了?!?/br> 徐婆子只笑著不說話,綠竹連忙討饒,“娘~” 宋氏看她求饒的模樣,笑得更歡,直笑得她無地自容了,才斂容和她們說起了正事,“我這次來,可是來給你們帶消息的。這不,大半年過去了,我瞧著你爹他們也該回來了,就讓向東去打探了一下消息,原來還不肯定,現在歸期卻是確定了,就在三日后,他們就啟程回來,路上耽擱兩日,最多五日就能回來了?!?/br> 聞言,徐婆子和綠竹都有些激動,終于有了盼頭,不用再漫無目的地等待了,這可比什么都強。 徐婆子笑道,“親家母可真是喜鵲一樣,每回來帶的都是好消息?!?/br> 宋氏笑了笑,“哪里話,你們不嫌我沒事就來串門就好?!闭f著朝綠竹擠了擠眉,這小動作把徐婆子逗笑了。 “哈哈,你盡管來,綠竹啊,任你逗!” 綠竹沉浸在冬至快要回來的喜悅中呢,哪曾想又被她娘和阿奶拿來當笑話了,噢,心好累。 接下來的幾天,便是甜蜜的等待了,當然,也不是干等,綠竹還是要干活,但分出些時間來為他回來做準備。 因為料想著周師傅會跟著來,便在東廂房里添置了一個床鋪,過年時沒有準備,只支了架子床來應付,實在有些過意不去,這回卻不能這么做了,尤其是周師傅還是冬至舅公的情況下。 另外,還多準備了點活魚和雞鴨,打算等冬至回來便給他補一補身子。當然,還有嶄新的衣裳鞋襪。 如此翹首以盼四日,這天傍晚炊煙起的時候,伴隨著踢踢踏踏的馬蹄聲,冬至和周師傅回來了。 仍舊是麻子叔趕的車,而趙鐵柱和趙鐵栓也順道坐了順風車,到了徐家以后,均是激動不已,徐婆子眼睛濕濕地道,“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br> 綠竹抱著孩子迎了上去,眼睛亮閃閃地看著冬至,期盼著,似有許多話要說,卻不知該從何說起,千言萬語,最終只有一句,“你回來了?!?/br> 嬌妻稚子相迎,冬至頓時覺得這些日子以來的苦都不算什么,這半日的舟車勞頓趕路也是值得,忍不住伸手將她攔腰往懷里一摟,虛抱著,低頭在她的額上印了印,炙熱的唇瓣明白地彰顯著存在感,告訴她,“我回來了?!?/br> 綠竹的眉眼舒展,如同春風吹過湖面一般,柔和地展開,幸福地笑了。 懷里的小人兒抬頭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夾在兩人中間有點迷茫,最終因為冬至高大的身影而害怕地將頭往綠竹的胸前鉆。 趙鐵柱一看,哈哈笑了,“你們倆盡管恩愛去,讓春生來見見他外公和伯外公?!闭f著伸手要人。 趙家兄弟和周師傅都是頭一回見春生,均是好奇得緊,冬至雖然也想和春生親香親香,卻也沒有一定占先,笑著把春生讓了出去,于是一群上了年紀的大男人圍著一個奶娃子,像是得了寶貝一樣搶來搶去。 “喂喂,二弟你抱得夠久了,該換我了吧!” “不夠不夠,咱的乖外孫,我多抱抱怎么了?!?/br> “哼,老頭子我輩分最大,應該我先來抱!” …… 笑著爭來爭去,春生從這個人的手里換到另外一個人的手上,以為做游戲呢,笑得好不歡脫,于是他們爭論的內容又變了變。 “哈哈,乖外孫見著他外公,高興呢?!?/br> “瞎說,明明是對我笑的,春生喜歡他伯外公呢?!?/br> “哼,明明是喜歡我的胡子,才笑得這么歡的?!?/br> …… 徐婆子是沒眼看他們了,綠竹和冬至則是相視而笑。 “委屈你了?!?/br> “辛苦你了?!?/br> 兩人的話幾乎同時說出,而后默契地笑了,從對方的眼里,他們看到了對方接下來的話,于是什么都不用再說,只是靜靜地擁著就好。 有你,不委屈。 為了你,不辛苦。 ☆、吃醋 是夜,冬至坐在床沿上看兒子,綠竹則去端熱水來洗漱。 春生如今差不多三個月大了,聽宋氏說,這時候的奶娃子開始學抬頭和翻身,怕他忽然之間翻著翻著掉床下去,他身邊一直要有人看著。此時綠竹就把這個重任交給了冬至,也好叫他們父子倆好好親香親香。 冬至看著趴在床上努力仰頭想要看自個的兒子,猶豫了好久,才屏住呼吸伸出他“罪惡”的雙手將春生抱了起來,那么高大的一個人,那么粗壯的手臂和粗大的手指,在面對小崽子時卻半分勁也不敢使,只輕輕地小心翼翼地將他舉起來。 一時間父子倆四目相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