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從來沒有哪一刻, 有過這么深的認知。

    她其實很害怕，傅時若會離她而去。

    那時候傅時若總說要比她慢離開這個世界, 她真的以為她只是單純的不放心她一個人。直到現在她才知道, 被留下的那個人在面對失去時, 會有多痛苦。

    到這時候她才明白，她沒怎么上心的死亡體驗館之行，傅時若是那么認真的體驗過。

    傅時若在手術室待的時間越來越長，護士的進出越來越頻繁。凌歌心里的慌亂達到峰值，顧不得現在已經是大半夜, 掏出手機顫抖著手給白術打電話。

    手機里鈴聲響過一輪, 最后是冰冷的語音提示“您好, 您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后再撥，rry”

    手脫力的垂在地板上，腦袋埋在膝蓋里，任由眼淚肆虐。

    知道不能怪他的，怕被人打擾睡眠質量，他晚上睡覺喜歡把手機靜音，這個點他睡得正熟，沒接電話再正常不過?？墒且幌氲轿ㄒ荒芙o自己帶來勇氣和力量的人也聯系不上，心里就好像被人挖空了一樣，情緒沒有任何著力點。

    凌歌偏激到開始在想，如果他不是從事這個行業。

    “傅時若，傅時若”她開始一遍遍的低聲呢喃她的名字。

    就在她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握在手里的手機開始強烈的震動。她盯著屏幕看了好久才反應過來要按接聽“喂?！?/br>
    嗓音嘶啞的聲音太明顯，白術聽得心臟糾成一團，難受到不行“寶貝，是我?！?/br>
    “白術?！彼茌p聲的喚他的名字，不難聽出里面暗含的小心翼翼。

    他連忙解釋“剛剛去樓下倒水喝，沒拿手機下去。乖，我會一直陪你?！?/br>
    聽到他的承諾，她開始抽抽噎噎的小聲啜泣“時若進急救室已經三個小時，白術，我好怕?！?/br>
    知道她還有話要說，白術沒出聲，很安靜的聽著她的聲音。

    “她對我那么好，我都還沒好好心疼她一天?！?/br>
    “大學四年是她照顧我，工作四年是她照顧我，她說怕我累到，所有重活都攬去一個人做。她說我是女孩子，應該活得精致一些?？墒撬龔膩頉]想到過，她也個女孩子?！?/br>
    “她其實不能吃辣，剛開始認識她的時候，她碗里清淡到不行。因為我喜歡吃辣，每回吃飯她都只點辣。她說要是菜不對胃口，吃不進去飯。我這么瘦，要多吃點?！?/br>
    “大一有一回放假，我們倆個去外面旅游，看到一群混混在欺負女孩子?；貋砗笏蛨罅缩倘鲤^去學跆拳道，說社會太危險，她不掌握一點本領沒法兒好好保護我?！?/br>
    “明明我和她一樣大，她卻永遠把我當成小孩子寵著保護著?！?/br>
    “她對我，真的好到不能再好?！?/br>
    凌歌縮成一團，雙眼盯住手術室的方向“白術，我害怕?！?/br>
    白術聲音放得很柔“我陪你一起等她出來，你這么舍不得她，她肯定也舍不得丟下你。乖，她會沒事的?！?/br>
    “恩?！彼穆曇籼撊踔袔е鴪远?，“她一定會沒事?！?/br>
    看她終于不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白術松開一口氣；“我過去陪你好不好”

    “不要?！彼芙^得干脆，“我要她陪我?！?/br>
    “好?！卑仔g從善如流，“她一定會繼續陪你?！?/br>
    “已經過去三個半小時?！?/br>
    “沒事，她很快就會出來?！?/br>
    “真的”

    “真的，我不騙你?！?/br>
    記掛著他明天還有簽售會要參加，心里不安的情緒宣泄完，凌歌趕他去睡覺“你明天要早起，快去睡覺?！?/br>
    他搖頭，直接拒絕“我陪你等?！?/br>
    凌歌這時候的確不適合一個人待著，她自己也明白。白術愿意陪著，她心里更多的是安心。沒有思考多久，她點頭“好?！?/br>
    她心里的不安需要找人傾訴，后面白術幾乎沒怎么說話，握著手機認認真真的聽她說這些年她和傅時若的事情。只偶爾出個聲告訴她自己在聽。

    通話界面上的時間顯示為兩個小時十七分鐘的時候，手術室的燈滅掉，凌歌首先看到方舒景。顧不得掛斷電話，她起身迎過去“傅時若怎么樣”

    解開口罩拿在手里，方舒景臉上是松了一口氣的笑容“不出意外明早醒來?！?/br>
    他們的對話白術隔著手機聽得一清二楚，陪凌歌一直吊著的心終于回歸原位“你看，我說過她會沒事?！?/br>
    “恩?！备禃r若馬上就要被推出來，凌歌一心記掛的都是她，當即沒有任何猶豫的對電話那邊說，“我先掛電話時若馬上出來?！?/br>
    眉眼泛著酸，白術身子緩緩下滑在床上平躺著“好，記得按時吃飯?！?/br>
    “恩?！?/br>
    電話被掐斷，這邊白術閉眼睡覺，那邊凌歌則很認真的向方舒景道謝“謝謝?！?/br>
    “不用這么客氣?！狈绞婢叭嘀箢i往辦公室走，“這是我的職責。等她好些，記得好好陪她康復，這一步很重要，必須重視?！?/br>
    凌歌答應下來，陪在護士身側跟著一起進病房。護士很快出去，病房里只剩下凌歌和傅時若。傅時若還有幾個小時就要醒來，一夜沒睡的凌歌沒有任何困意。

    方舒景下班前特意給凌歌送來早餐，看到她眼底的青黑他皺眉“從手術室出來你一直沒休息”

    凌歌不置可否。

    他沒再問下去，把包子和粥放在床頭的柜子上，他叮囑“現在只有你能照顧她，別把自己的身體弄垮。早餐我放在這，你記得吃?！?/br>
    “謝謝?！?/br>
    “對我沒必要這么客氣?！闭f完他推開病房門告辭，“走了?！?/br>
    凌歌最后還是洗漱完把方舒景送來早餐吃下去。他說現在只有她在照顧傅時若，所以她不能倒下。她認同，所以她要好好的。

    傅時若醒來是在九點，凌歌剛剛掛斷和白術的通話。

    她轉頭倒水喝，回身就看到傅時若瞇著睜開一條縫的眼睛。杯子里的水倒在手上，很燙，她好似沒有察覺。

    “時若”

    傅時若沒開口，朝她眨眼示意。

    她終于忍不住喜極而泣，水杯被她放在柜子上，她回到床邊握住傅時若的手“你嚇死我了知道嗎”

    傅時若想回握她，可是手使不上力氣。嘗試好幾遍都沒結果后，她嘶啞著嗓音開口說話“這么大人，怎么還哭成這樣”

    聽到她的聲音，凌歌的眼淚流得更兇。

    “我這不是好好的”傅時若用手指點她的手心，“我想喝水?！?/br>
    凌歌松開她的手去給她兌溫水。昨天方舒景給她送來幾根吸管，說傅時若剛醒來的時候喝水用得到。凌歌拆開一根放進杯子里送到傅時若嘴邊。她解渴后搖頭“好了?！?/br>
    凌歌把杯子放回去，坐到床邊繼續握著她的手。傅時若這次身體元氣大傷，醒來沒多久又開始犯困。